白鸥

当青铜的钟声沉入地脉

我触摸到1937年的弹孔

那些凹陷的指纹仍在生长

在南京城墙的砖缝里

在太行山的岩层深处

长成了永不闭合的眼睛

八十年

足以让烽火台长出蕨类

却化不净卢沟桥石狮身上的雨痕

月光擦拭铭文

每一个笔画都在渗血

那些被大地吞咽的呐喊

此刻，正从纪念碑的基座

奔涌出蒲公英的种子

母亲们用白发编织的经纬里

织出美好家园

父亲们折断的肋骨

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

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弧度

收起眼泪

我们把所有的停顿

锻打成会发光的标点符号

句号，是故乡的井

省略号——

是漫漫长夜里

所有未曾说完的未来

当樱花与弹片一同洒落

青铜的记忆开始返潮

在潮声里

我听见八十个春天在告诫

要像保存火种那样

保存记忆

松山脊梁

——纪念1944年松山战役

怒江的水记得

72行3346块墓碑

战壕蜿蜒

弹坑累累

怒江的水记得

那些比枪杆还要矮的身影

七千多个朝阳般的年纪

在焦土上站成最硬的山脉

弹壳里开不出蒲公英

战壕里却长出了倔强的芽

胸膛，抵住了冰冷的刺刀

呐喊，劈开了滚滚的硝烟

“怕啥，咱身后是家！”

稚嫩的双手攥紧了冲锋的号角

一千多朵还未绽放的花苞

把滚烫的血渗进松山的年轮

如今，雕像在风里低语

看吧，漫山遍野的松树

正在用年轮朗诵

这壮丽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