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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04日 星期五
第11版:云之美·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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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诗人袁慎夫(下)

    李成生

    离乱中的人生虽然使袁谨的诗充满悲伤哀怨的格调,但袁谨的悲伤很少为自己而发,而是啼血般的忧国忧民之思,即使身陷囹圄,不坠青云之志。在很大程度上,袁谨的诗有杜子美遗风,他的《老农叹》、《逃民词》等篇什,堪称诗史,读之让人潸然泪下。清新俊逸的诗风,动荡的历史背景,使袁诗摆脱华词艳句、玩风弄月、无病呻吟的窠臼,溢满普世精神,沉郁顿挫,随时敏捷,佳篇迭出,灵光频现。

    “我生离乱中,秋风拂劲草。”身处动荡的社会,袁谨以“劲草”自况,亮出不向权贵低头的人格,使他的诗在晓畅明了、平实雅淡中流露阳刚之气,昂扬向上,气吞山河,教人拍案。豪放之情似太白,高瞻远瞩,纵横九州,一泻千里。说饮而诗在饮外:“卷风翠盖香生席,得酒朱颜花化身”后,发出“当年巾扇何潇洒,徒令临流忆老臣”慨叹,虽然“边隅草木惊心久,沧海风波变态频”,但依然“薰风满袖还携手,归咏狂歌得酒神”(《夏日偕同人武侯祠北轩赏荷得神字》),豪迈之情溢于言表。“对酒当歌”,叹人生之倏忽;奋发济世,悲前路之多艰。于是现出桀骜不驯、怀才不遇的真性情:“顾我生之颠倒兮,不先不后值今朝。有穷愁兮如杜甫,无骨相兮学班超。”“颇有食牛气,坠地虎子骄。”“提笔赋鹦鹉,试剑击鲸鳌。”袁谨恪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训,游历京华及齐鲁大地6年,写出了气冲牛斗的诗篇《醉歌行》:“绝尘天马出西极,瑞世麒麟贡圣朝。一行一万二千里,举头日近不知遥。水涉黄河大,山登太岳高。”这匹边陲驰来的“绝尘天马”,在京华大地上现出一幅风流倜傥、翩翩任侠的形象:“亲奉曾参馔,独乐颜子瓢。或入王俭墓,或佩李虔刀。宰割陈平肉,餔歠刘伶糟。”大有“英雄义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迹象。凭借才华,他“保合两试垆香染,刺闱再入惊尘嚣”,但高昂头颅,不为名利所惑,心中所思的是“河山仍鼙鼓,桑梓已蓬蒿”,于是“屡却王谢高门聘,不通许史贵籍交”,回到顺宁,亲侍高堂之侧,以尽人子之道。这是袁诗最可爱的一面:直抒胸臆,毫无矫揉造作之迹;词句清丽,难觅工巧斧凿之痕。

    起义军攻克顺宁县城之前,为保全袁家血脉,袁父命慎夫出城到江外避难,父命难违,袁谨只好流亡外乡,在云州与乡绅们图谋光复顺宁城。其时,父兄已困在城中,生死未卜。一路走来,战火所燃之处,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所见所闻,令诗人悲摧心肝,夜不能寐。“白骨蔽平原,悲风振林木”,在深山中,他看到一个幸存的老翁,“八口一翁存,吞声日野哭。田园灰尽余,千金赎一屋。”归来的诗人“感伤泪盈掬”,“辗转不成眠,夜雨滴修竹”(《蹑东山》)。已是春深时节,但田园中耕者寥寥,因为“百里一牛存,田园生荆棘”,失去耕牛的农夫以人力耕作,“四人挽犁行,一人扶犁侧。束缚四肢劳,终朝行匍匐”。然而这种景象似乎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长官幸贷征,群盗复相逼。不识我谷成,输官与输贼。”苦不堪言的农民“翻羡死无求,畴能生不食”(《老农叹》),诗人记录下一幅农民生不如死的凄惨景象。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战争带来的苦难深深刺痛诗人的心灵。或者是在一个月色无光的夜里,诗人夹杂在流离失所的人群中,听到了那些催人泪下的倾诉:“不行死犹速,行矣死无疑。儿女不知处,田庐空有基。”“九月入大侯,白骨道旁窥。十月入庆甸,阴风血雨吹。”“晨炊百里绝”的苍凉世界里,诗人“含泪述此词”(《逃民词》),为一个悲催的时代立照,深刻显现出诗人的社会良知。读这些诗,使人立即想到杜甫的“三吏三别”。关照生民,是诗人最起码的道德修养,也是诗歌本身的魂魄所在。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流亡在外的袁谨也像杜甫那样思念亲人,急切地想要得知双亲安危。诗史证明,凡大诗人必是大孝子,这是中国诗歌的血脉。然而,“乱离行处有,音信望中违”(《渡江后作》),已经沦陷的顺宁县城信息早已阻断。在“田园埋没干戈里,骨肉分驰道路中”(《避乱北行寄兄弟兼呈诸亲友并示树椿树棠两侄》)的日子里,一封家书可以释然悬念,或悲或喜,意外之中或之外,均可坦然面对。忽一日,家书果然邮来,读罢书信,慎夫写道:“初凭寄语方疑梦,盼到书来信再生。劫里全家欣有福,人间百事欲忘情。烽尘扰攘愁兵革,菽水艰难愧弟兄。一纸八行千滴泪,不堪重问廿三营。”(《得家书》)家书只有八行,个中缘由连旁观者都明了。家书写的什么?袁诗说:“长跪读来书,甘旨具无缺。岂无乱离忧,书来不肯说。恐益儿心悲,离居两情结。珍重在家身,保此岁寒节。”(《杂感》其二)好不容易来了家书,说的尽是好话。明知凶多吉少,但心中仍然祈祷父母亲人安康无恙,像松竹梅那样不畏严寒保持节操,读来让人愁肠百结,怦然心跳。

    颠沛流离触发诗人创作高潮,袁谨在居无常处,食难果腹,命悬一线的逆境中,犹能吟出佳句,是时无人可以比肩。他的家庭是如此的令人钦羡:“阿爷衔杯笑,庭花为低昂。阿母课孙诗,绕膝声琅琅。阿兄挥彩笔,阿弟捡书囊。我作斑衣舞,锦带随风飏。诸姊雁行立,笑我喜欲狂。道我稚无知,勉我报春阳。”(《书梦寄伯兄弟》)他的故土是如此的婀娜多姿:“比邻风日皆闲美,附郭山川尽画图。”(《杂诗》)“落日双江树,东风万垒春。”(《赠小鼎》)“高田得雨水潺潺,牧笛秧歌共往还。”“经冬草木不知霜,老树婆娑亦吐芳。”(《云州竹枝词》)然而,战乱改变了一切,在他年轻的生命结束之前,他看到的山河是这样的:“长江滚滚浮天白,远塞蒙蒙接地青。”(《杂诗》)“路迥孤城远,山空野店稀。”(《渡江后作》)“天抵远嶂寒云重,河浸长堤宿雨滋。零落垂杨烧不尽,带烟临水一枝枝。”(《右甸道中》)

    袁谨生在一个国运衰微的时代,国弱民贫,使其仕途不济,命运多舛,使他的诗充满漂泊流离的悲伤,对生灵涂炭的悲悯。袁谨存诗文70余篇(首),其诗虽未能达到“穷高妙之格”,但语言精炼,格律严谨,感情真挚,描写深刻,细腻感人,不少篇什堪称清末云南诗坛的极品,就是放在今日,能敌袁谨者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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