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映竹 丹·布朗,闻名遐迩的小说《达·芬奇密码》的作者,一个十分擅长设计密码谜题的人。这本有关瘟疫疫情的小说《地狱》(路旦俊、王晓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12月版)是他最佳作品之一。 故事的起点是著名遗传工程师贝特朗·佐布里斯特为实现他拯救人类的理念而委托“财团”为他保驾护航,随后世卫组织总干事伊丽莎白·辛斯基找到与贝特朗同样熟悉但丁文化的艺术史教授、哈佛大学符号学家罗伯特·兰登,协助她寻找贝特朗制造的未知瘟疫。而阴差阳错的,兰登失去了两天的记忆,当头疼欲裂的兰登从佛罗伦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苏醒,埋在各种管线与一堆医疗设备里。他完全想不明白理应身处哈佛大学校园的自己怎会来到了意大利。在他依稀的梦境中,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蒙面女子隔着被鲜血染红的翻腾河水对他低语着:去寻找,你会发现…… 年长的马可尼与年轻的西恩娜两位医生向兰登解释他的病情,并描述着他来到此地的情形,此时,一位黑衣女子突然闯入重症监护室,不由分说地一枪击毙试图阻拦她的马可尼。西恩娜一把拉起兰登狂奔而逃。 当发现外套口袋里无端冒出一个标有警示图标的钛金管后,兰登且惊且惧,紧接着,他无意间得知西恩娜孩提时曾是个智商高得异乎寻常的神童。为了摆脱身份不明的对手,厘清眼前困境的来龙去脉,兰登与西恩娜结为搭档,开始与时间赛跑,他们被引入了由经典艺术、秘密通道与未来派科技构成的迷阵。而解开一切的钥匙就藏匿于史上最为神秘暗黑的诗篇——但丁的《神曲》之中。兰登必须赶在世界被不可逆转地改变之前,找到答案。 故事的悬念设计虽有些老套,但在作者有大信息量的叙述下,每次剧情反转,依旧收到了良好的阅读效果。这种节奏紧凑且不断反转的叙述方式,辅以大段的环境描写和穿插的艺术典故,还是很能营造出故事应有的气氛的。 在情节和人物塑造上,女主角西恩娜显然担纲了自我探索和成长的路线。而书中另一位重要女性,世卫组织总干事辛斯基女士,从神祗般的符号到众多平庸执行者的代表,推动了绝大多数情节反转。至于兰登,这位有品位的教授,在我看来,他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主角。他乍看近似于福尔摩斯或神探波洛,却又有别于二者。或许是因为他种种看花赏景般的行为,除了提供主视角和增加一些无谓的感情戏外,好像作用不大,但这位仿佛游离在剧情之外、旁白多过的艺术鉴赏家,却解开了全部谜题。 《地狱》故事中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实际是作者着墨不多,在楔子部分就自杀身亡的贝特朗·佐布里斯特。这是一个典型的疯狂天才,他风度翩翩,极具专业才华,但思想偏激,残忍又理智。就是这样一个制造了见所未见的基因病毒,并以极其戏剧化的方式传播出去,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科学怪咖,却怀有真正崇高的人类共同体思想和人文情怀。他用极大的人格魅力令人相信,所有其他人的平庸都只为了凸显他的耀眼。 书中数次提到,且被单独印刷在序言之后的一句话,很好的概括了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地狱中最黑暗的地方,是为那些在道德危急时刻皂白不辩的人准备的。”实际上,正如西恩娜对兰登说过的那样,当任何危机来临,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否认。这或许能够有助于我们保持良好的情绪,可死于酣眠和死于挣扎求生,哪一个更使人绝望呢? 书中世卫组织作为“正义方”,始终努力阻止贝特朗释放瘟疫,但对于人类面临的或将招来灭顶之灾的现状,他们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们会不知道这些可怕的人口数据吗?但他们选择了保守的,或者说效果约等于零的方法。可又能责备他们什么呢?一方面,他们没有能力制造这么天才的病毒,另一方面,他们必须有道德底线,必须坚守他们认为的人权,做正面形象代言。从结局他们得知了贝特朗的病毒并不致死,转而将错就错,不再追究。不难看出,他们,或者说至少是辛斯基,是认同了这个结果的。 世界需要佐布里斯特,我们拥有繁花,也拥有泥沼,但只抬头看花,必将身陷沼泽。而最可悲的莫过于爬过了大大小小的沼泽,却还是不曾学会看一看脚下的路,更加不愿不敢,把泥水抽干沥净,好好筛出渣滓,填一块平整土地。更有甚者,以为繁花既然开在泥沼之上,就不应当看到坏的,只应当歌颂美好和爱。试问,如若不是泥沼吞噬希望,鲜花本可以在沃土自由生长,又何必用生命来铺就这一路艰难? 当灾难来临时,无所作为其实就是最大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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