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木华

    当站在苍山西坡那几株高大壮实的威氏绿绒蒿旁，请妻子定格下我虔诚仰望的瞬间时，我知道，这些王者气度的红色绿绒蒿，是我所见过的绿绒蒿之王，无愧于它名字中的威字！

    对威氏绿绒蒿的追寻，源于多年前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那是苍山西坡李家庄的一位朋友发给我的。一见那红色的奇特花，心，立马动了。可一打听，说只是曾经有过，如今是否存在并不确定。四处问询后，确定马鹿塘也有这花。于是，那个周末我在金刚崖下阔叶林中找到了这绿绒蒿，可惜花开未盛且植株少，一种担忧开始萦绕：这花，是否已成濒危植物。

    后来，我从苍山西坡登三阳峰，在海拔3600米的地方竟然撞见这绿绒蒿——马鹿塘生长点的海拔3000米不到。当那绒毛密布的叶片软软地侵入心间时，我突然想起三月在鹤云峰西侧遇见的那一山绿绒蒿。

    是的，是一山，那是三月看古树杜鹃的意外收获。在杜鹃林下，几株威氏绿绒蒿幼苗突然闯入视野。靠近，蹲下，轻轻抚摸那毛茸茸的叶片，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在心中缓缓升腾。与草木相亲，是最真挚的相逢，也是最轻松的相逢，无需心机，不用设防，彼此敞开胸怀坦诚相见，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绿绒蒿。在山谷中一个小瀑布旁，看到几株高挑的绿绒蒿正疯长。我对妻子说：花开时节再来一次，那时鲜花盛开流水丰盈，一定浪漫非凡……

    那天才知道，苍山西坡的李家庄后山有大片绿绒蒿并不是传说！

    那年我在马鹿塘探访绿绒蒿之后，一个远方的导游，刻意带了日本的两位老者要探访这花。导游通过我的微信公众号联系上我，他说据记载李家庄后山有。可那年的我，还不知道李家庄后山这花的具体情况，于是推荐他们去莲花峰西坡看这花，还特意叮嘱当地的带路人，说不准他们采挖。去年一家报纸上刊出某地首次发现，几株花被说得惊天动地，可他们却不知道，这花在苍山西坡实在寻常——其实，我们都囿于一隅，很多判断仅仅基于自己的视野，我也犯过这样的毛病。其实，也不止是我，威氏绿绒蒿最初被叫作尼泊尔绿绒蒿，后来发现它与蓝色花的尼泊尔绿绒蒿有很多不同，于是才定为新种取了新名。

    今年雨季却迟迟不来。那片绿绒蒿，一直在脑海中摇啊摇，于是六月中旬我再次前往李家庄后山探访。还未到花苗众多的草坡，山谷中的几株绿绒蒿，早已把我彻底征服！

    是的，是征服！我以前遇见的绿绒蒿，虽然用了高大威武这一类词来形容，可实际上是夸张。今天遇见的，才不辜负那类词语的本意！我在那几株绿绒蒿旁一站，伸长手臂还够不到顶部的花！那大朵大朵的单瓣红花，顶部的先放，然后一朵一朵渐次向下开。花边开边谢，花一谢，种球开始膨胀，罂粟科植物的特点立马凸显。若单看花，还以为是普通的鸡冠花。杜鹃林边的这几株，约2.5米高，是我见过的最高大威猛的绿绒蒿了。

    抵达草坡一看，一山的绿绒蒿并非全部拔节，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开花。拔节开花，是这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拼尽全力的终极追求：开花，结果，散种，然后枯萎死亡，走完自己的生命历程。蕴蓄两三年，等来花开，等来生命最烂漫的时刻。可惜我来早了，绿绒蒿底层还是密密麻麻的花苞。我拍了一株又一株，拍完一朵又一朵，每一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都被一种幸福深深陶醉……

    一朵笑眯眯的花。那是开在最顶上的一朵花，鲜红的花瓣妙曼张开，以丝绸般的质感绽成透明的笑脸，加上重重堆叠的金色花蕊，合成一个完美的笑脸，对着我这个苍山的超级粉丝笑啊笑。

    这是一株全开的花，且是我遇见的唯一全开的一株。从顶到底，所有的花全开了，没有一朵懈怠，全都神采奕奕看着我。若不是幸福快乐，谁喜欢把最美的笑容全部绽开！

    一株招蜂的花。蝶不见，那种体型硕大的熊蜂却不少，在我按下快门的瞬间，灵性的它们往往逃之夭夭。不甘心的我等在一株花前，终于拍到蜂花相亲的瞬间，那株花，因为蜂多了几分灵动。

    离开前，我刻意去查看小瀑布边的那几株绿绒蒿。可惜，久旱不雨，三月见到的小瀑布六月全消失了，一条干沟里，只有几朵红色在摇曳…… 

    恰好我来，恰好花开，我幸福着花儿一样的幸福！其实，在这个美好的时代里，威氏绿绒蒿也是幸福的，本以为成濒危物种，想不到竟花开一山。

    原来，苍山之美一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