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端强

    2004年夏，笔者访学日本东海大学。东海大学位于神奈川县的秦野市。它距离藤泽市、江之岛和鹄沼海滨都很近。对于公交十分发达的日本，一天之内可以往返其间。我从前固然知道聂耳在日本逝世，但并不知道聂耳“终焉之地” 的鹄沼海滨就在东海大学附近，更不清楚鹄沼海滨今天是否还存有什么关于聂耳的历史遗迹和信息？

    某日清晨，我从轻轨电车“东海大学站”上车，前往鹄沼海滨。印象中没有几站路，就听到“鹄沼海滨”到站的广播。下车出站，我跟着人群走上一条狭长的小街，就开始用蹩脚的英语打听“聂耳”的信息。不知道是我的口语太差，还是沿街日本老乡的听力也并不比我好，最初碰到的人总是摇头，或笑曰：No。再往前走，小街路尽，但见大海连天，一望无涯。海边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宽阔大道。大道一边紧临大海，另一边是铺面或居家，所有的房子都不很高。沿街铺面卖的商品，大多是游泳衣裤、漂浮器材之类的东西。可见今天的鹄沼海滨依然是游泳胜地。

    我又开始向沿街的日本老乡打听“聂耳”。这回更多使用的是“音乐”“音乐家”“小提琴”“墓碑”之类的单词。才问及第一位铺子里的中年男子，他就立即反应过来。热情地告诉我一直向西走就是。可是我走了很长路，却并不见什么高大的墓碑。于是我又向一家铺子里的一位年轻姑娘打听，也有意想知道不同年龄的日本民众对聂耳的了解程度。

    姑娘的英语显然比我和那位中年男子要好得多。当她得知我从遥远的云南——聂耳的故乡专门来访寻聂耳遗迹，就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出铺子，热情地带我折向东走。她告诉我已经走过了头，并说日本也经常在聂耳碑前举行各种纪念活动等等。经她的引领，我终于在大道左侧一处绿树环抱的石阶上找到了聂耳纪念碑。

    聂耳纪念碑建在30平方左右的一块小型广场上，因为四周有绿树环抱，所以初到的人是不容易发现。登上纪念碑小广场，却并不感到狭窄。设计得开阔精致、朴实典雅。虽然并不比大道高出许多，但因为紧临大海，所以站在这里就能清楚地看到无限宽阔的大海。当时，近海水域白浪翻滚，无数男男女女正在游泳戏水。泳区之外仿佛有一条长长的漂浮隔断物在晃动，大约是限制游泳人群的安全线。安全线外还有来回游弋的舰船，大约是为救生所用。

    纪念碑广场的地板用白色和浅灰色大理石砌成，共分成三个浅浅的平面，方方正正的。正中立有石质桌凳一对，供游人祭奠或休息。纪念碑体也是方方正正的，为防风雨冲刷，还罩上了一层白色透明的塑料薄膜。碑面则用褐色不规则石块砌成，因而自然出现一道道不规则的龟裂纹。碑的正面左上角嵌有一个圆形的聂耳浮雕头像，看是青铜材质。聂耳面带微笑的头像和四周零乱放射的龟裂纹放在一起，令人揪心，一种无限惋惜和悲怆的感情不禁油然而起！

    我回到东海大学查阅资料，才进一步知道，围绕聂耳的死和纪念碑还有不少值得追忆的历史情节。

    1935年7月17日，聂耳在鹄沼海滨溺水而卒。由聂耳的好友张天虚等人将他就地火化，次年，把骨灰带回云南浅葬。此后，中日两国曾长期处于战争和敌对状态。1954年2月，云南新修聂耳墓，请郭沫若先生题墓。1954年11月，尽管当时中日两国尚未建交。日本友人和当地政府就在鹄沼海滨聂耳罹难处为他建起了第一座纪念碑。纪念碑落成时，郭沫若、廖承志以及中国红十字会会长、冯玉祥夫人李德全等应邀参加了揭幕仪式。后来，该碑不幸损毁于台风。

    1963年，藤泽市专门成立“聂耳纪念碑保存会”并开启了捐资重建纪念碑活动。1965年，新碑建成，藤泽市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时任中日贸易首席代表、后来的驻日大使孙平化先生等参加了揭幕仪式。碑文为日本戏剧家秋田雨雀先生所撰，再请郭沫若先生题写了“聂耳终焉之地”六个大字。

    1981年，聂耳的生死两地——昆明与藤泽，结成一对友好城市，“友谊馆”设在昆明图书馆。1982年，云南再次迁修聂耳墓于昆明西山，墓志仍用郭沫若先生旧文。1986年，为纪念聂耳逝世50周年，藤泽市第三次修葺纪念碑和周围环境，才形成我们现在看到的聂耳纪念碑广场。最新的碑文由时任日本藤泽市长叶山峻先生所撰，中文镌刻。他赞扬了聂耳对中国音乐作的杰出贡献，对聂耳的英年早逝深表惋惜。最后，他祝愿聂耳的微笑能成为中日世代友好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