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进

    此书为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六合丛书”之一。作者陈毓贤，祖籍广东中山，生长于菲律宾马尼拉，受教于台湾和美国高校，长期在美从事金融业，退休后以写作自娱，其主要写作素材是20世纪学术人物。而使其在中国大陆广为人知的著作，则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人物传记《洪业传》。

    这本《亲炙记幸》（[美]陈毓贤著，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10月版）的内容此前大多发表于台北《联合报》《传记文学》和《上海书评》等报刊上。各篇之间有的内容上存在某种交叉，但主人公均为20世纪诸多学术界人物。例如胡适及其恋人与诤友韦莲司；赵元任与其妻杨步伟及其女赵如兰；严复孙女严倚云与其丈夫高梦旦之子高叔哿；以及洪业、柯立夫、方志彤、韩南夫妇，此外还涉及杜威、富路德、司礼义等名家。书中还配发了很多珍贵的照片，与文字互相印证。作者笔墨所及，跨越了不同的文化、国界、学科，视野开阔，读来陌生而新鲜。由于她主要是根据自己的直接接触或亲朋好友的直接接触落笔，所以其中有不少鲜为人知、不见于其它记载的资料，具有较高的学术史料价值。

    阅读这些具有史料性质的文字，颇有开卷有益之感。胡适被誉为“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代表”，人们都知道他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袖，却对家庭包办的妻子江冬秀不离不弃，但其生前却极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长期交往的跨国恋人韦莲司，而且其人对胡适影响甚大。赵元任为著名的“清华四教授”之一，精通多国语言，但人们却很少知道他在生活中是那样风流倜傥，而他的妻子杨步伟竟是那样一位奇女子。还有美国汉学家韩南对中国古代小说的深度造诣和可贵学术风范；严倚云和高叔哿这两位名门之后的美满婚姻以及他们在美国高校的学术贡献；由外籍女教师桑美德引出的对燕京大学的追记等等，许多都是前所未闻的。其中的生活情趣，固然增加了文字的可读性；但在看似生活琐事的记载中，却处处折射出那逝去的时代。阅读此书，从事学术史研究的人自然可以从中发现有用的史料，学术圈之外的人也可以增广见闻，多有启发。

    作者作为从金融界退休的人，却能在退休之后取得文化上的学术成就，或者与其大学时曾获得文学学位有关，但这不会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应该是其有好学深思的良好习惯，并且很注意资料的积累。相比之下，我们身边许多自诩为“学界中人”者，退休前取得成果本就有限，退休之后更是如释重负，只想着如何“安度晚年”，了此一生。与之相比，岂不有愧于心？如能在精力尚可、时间充裕的条件下，拿起笔来，写一些有某种价值的文字，留下时代的记忆，或可使人生更为充实和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