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丹

    最近，一部清新纯美、暖意走心的生态电视剧脱颖而出，它就是《让我听懂你的语言》，影片将我们带入了北回归线上唯一的一片绿洲西双版纳，古代傣语叫它“勐巴拉那西”，意为“理想而神奇的乐土”。

    “告诉你，西双版纳总有忘归的感觉。”这是该剧片尾歌曲中的一句歌词，唱出了到过西双版纳的不少外来者、异乡客的共同心声和驿动心情。

    当年，当全国人民都穿着绿灰蓝服装时，只有傣乡傣女们服装依然五彩缤纷，婀娜多姿，这在张暖忻导演的电影《青春祭》中有所呈现。来自北京、上海、四川和云南等地的知青落户傣乡，彷徨、苦闷的日子被柔美纯善的傣女装点得有了色彩。所以，知青的忘归在那个特殊年代成了哈姆雷特式的诘问：“爱一阵子，还是爱一辈子？”该剧中有台词：“辜负与分手是不一样的”。辜负的苦衷与无奈往往由时代动因所致，或者说，外在因素往往成为辜负伤情且合理的托辞和理由。因此，便有了该剧中徐远达一去不返的辜负和玉儿香30多年的痴心等待。

    该剧似乎想告诉人们，只有“忘归”的感觉是不够的，你要走进西双版纳，你要喜欢傣乡，你要爱上傣女，不仅要听懂她们的语言，还要懂得傣族的生态理念，懂得傣家人的信仰情怀。

    之所以被冠以“生态电视剧”，显然不仅指涉一般意义上的自然环境状态，不只停留于生态环境保护的层面。我对“生态”的理解是，本来如此、就该这样的原生状态，是不同地域和人群的固有常识、常态、常规和常理。

    傣族的生态理念是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生存之道，源于生活，融于生活。他们在乎生态处境、生态心灵和生态情感。因为他们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所以他们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与人和谐相处，与自己和谐相处。

    作为片中金句出现的傣族民谣“有林才有水，有水才有田，有田才有粮，有粮才有人”，生动地道出了傣家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也是他们传承和守护自然生态的根本理由。正因为此，豁达宽厚的玉儿香才执拗地坚持自己耕种稻田，一根筋地拒绝出租稻田。她要执意坚守的，是傣家人世世代代留下的根。

    随着社会的高歌猛进，开发与保护成为一个两难的话题，也是个世界性的难题。该剧试图给出自己的评判，引发人们的思考。

    在溪水竹桥上，玉波告诉美嘉，我们傣族人痛苦的时候，很少大吵大闹，让身边的人担心不安。要摆脱痛苦，就要修善念，种善因。我们心里有希望，有相信。因此，当玉波随浩宁到了上海，受到浩宁妈的冷遇，也为浩宁的公子哥生活所困惑时，她选择了默默离开。对于她不懂的处境，不懂的人，她不嗔不怨。面对初恋情人的老婆，玉儿香却说，没有你他会更苦，所以我没办法恨你。种善因，修善念，惜善缘，结善果，正是傣家人与人和谐相处的生态心灵之光。

    在与大自然、与人和谐相处的同时，傣家人还与自己和谐相处。玉波有言，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凭什么指望别人也爱他？浩宁告诉美嘉，他喜欢玉波的不做作，不自暴自弃，她愿意让自己好，也愿意让别人好。玉儿香苦苦等待恋人30年，过着过着就把日子过成了一种修行。她随缘，无论彼此走近还是走远，那都是命定天意；她随心，执着守住稻田，鼓励玉波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把自己弄丢了，那是对自己的一种交代；她随遇而安，专心纺线，无偿给人治病，那是与现实的一种协商共处。在满地闪烁的烛光环绕间，她终于放下了30年的痴心执念，宽恕了别人，放过了自己，这感人至深。

    好像还没有哪部国产电视剧如此生动形象地展现特定族群的信仰情怀，具有如此丰盈的宗教意味和色彩。从祈祷、祭拜的日常佛事活动，到开门节、泼水节等节庆活动，都成为傣家人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和精神依托。他们心中有佛，他们相信万物有灵，他们重感恩之情，他们怀敬畏之心。傣家人的信仰情怀自然而然渗透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

    或许有人会问，玉儿香苦苦等待30年值得吗？玉儿香特立独行守护家园稻田至于吗？这，与她的内心执念有关，与她的信仰情怀有关，无涉他人的揣度和质疑。

    玉波带浩宁去过开门节，浩宁诚惶诚恐地目睹了傣家人向佛祖苏玛，向都比苏玛，向老人苏玛——忏悔、感恩和答谢。接下来，玉波和浩宁向岩龙苏玛，真诚的道歉缓解了三人的紧张关系。从佛寺里庄重的苏玛到酒桌上质朴的苏玛，殊途同归地流露着傣家人的信仰情怀。

    当浩宁带人准备在稻田上开工建酒店时，他目睹并参与了傣家人的祭谷魂。充满仪式感的祭拜活动，让他感受到了傣家人对稻田的深厚感情和与土地的依存关系。当天空出现孔雀飞舞鸣叫的吉祥之兆，傣家人喜形于色，浩宁陷入了沉思。竹楼上，玉波懂得了姨妈对稻田的守护之情，浩宁懂得了傣家人的信仰情怀，决定停止二期工程的开发。当三个人相拥在一起时，有谁不为之动容呢？

    傣家人的信仰情怀不仅止于高堂佛寺，而是与日常生活和情感水乳交融，与民俗民情相辅相成。对诸多傣族民俗场景的展示，也是该剧的一大看点，让人在关注人物命运和故事情节的同时，认识和了解了傣族丰富多彩的民俗民情。

    说本剧是言情片也不为过，从男女主人公及其父辈到诸位男女配角，皆为情种，为情所困，为情所喜。徐浩宁与玉波与张美嘉，玉波与浩宁与岩龙，岩龙与玉波与米萝，依单与布鲁飘与张泽尚，张美嘉与浩宁与都比……多角关系的错综纠结，编织出一张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网。编导在这张情网的笼罩下，演绎各个人物的喜怒哀愁，展示多姿多彩的人物性格，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可以说，情感的力量是推进整个剧情发展的主要动力，而促使人物发生转变的直接情感动因则来自于对傣女的钟爱。公子哥徐浩宁因为爱上玉波而爱上傣乡，从而为曼掌村的开发与保护积极付出，并不惜牺牲个人利益。不择手段追逐金钱的张泽尚自私虚伪，最终也因为率真活泼而得到了情感的救赎。

    要么大善大恶，要么大喜大悲，让观众不是爱得要死，就是恨得要命，这是国产电视剧流行的编剧宝典。本片编导没有走这种颇为讨巧的极端人设和撒狗血的套路，而是遵从不同人物的性格逻辑，努力表现出各个人物的丰富性和差异性，让观众爱恨交织，悲喜有度。

    其次，本片的美还体现为醉人的景观美。与流行的偶像片、都市片不同，本片剧情的展开空间不再是钢筋水泥堆成的城市楼房，而主要是在自然山水间和古朴傣寨里。这就让摄影造型有了极大的施展空间，也让观众的视域得以开阔和舒展。本片的画面之美，从色彩、影调、光效到层次和质感，都充分发挥了风景如画的主动塑形功能。精致细腻的美术构成和影像呈现，营造了一种熟悉的陌生化视觉效应，成就了美轮美奂的西双版纳景观，是所谓“山美水美人更美”的一种极致体现。

    历经四年的苦心经营和精心制作，该剧的成功播出让人们重新认识和发现西双版纳这块理想而神奇的乐土，重新认识和发现傣家人世代相袭的精神家园和傣女的柔美纯善。这对于日益恶化的生存环境和焦虑加剧的人心而言，意义非凡。是不是可以将这部生态电视剧视为一个大体量、高水准的区域形象宣传片？从而促使更多的人纷至沓来，跃跃欲试，都力图“让我听懂你的语言”，并且听你千遍也不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