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洋

    翁丁，是一个被原始温柔以待的地方。翁丁，是一个被文明隔夜直过的民族。翁丁，是一个被图腾充盈灌注的符号。翁丁，是一个被神话深情涤荡的村落。

    翁丁村，坐落在中缅边境群山之中。它是临沧市沧源县境内的佤族聚居地之一，被称为中国最后的原始部落。

    到过翁丁的人，会被那里纯古、简单的佤族民居和习俗吸引。于我而言，在短暂驻足中，记住的是那里的颜色。因为这些颜色，我把翁丁称为“五色山寨”。

    翁丁是绿色的。村子四周长满了古树，以榕树居多。这些自然生长的树种，从寨前到寨尾，从寨头到寨脚，从寨里到寨外，把整个寨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要穿过原始森林才能找到。古木习生、翠荫四绕、满目葱绿、林墙隔世，好些神秘，也难怪有人称它是最后的秘境。山风过寨，榕树摇曳的时光，便是风的旅程和栖息地。经年过往，只有村口的古榕树一直诚恳地守护着山寨的安宁。

    翁丁，有自己的理由和用自己的方式存续着，它是一个纯净的异乡，也是一个软柔的地方。纯净，是因为它原始，洼居深山；软柔，是因为它无争，独处世外。

    翁丁是灰色的。提起翁丁，很多人都会对那里的服饰、歌舞、美食、图腾、神木、祭房等印象深刻，但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全寨保留完整的木草房。木草房在四周满目葱绿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陈旧寡灰，没有艳丽、没有气势、没有生机。但就是在这片灰色的草木建筑下，孕育着一个民族的原始纯粹和生生不息。原来，木草房下隐藏着的多姿多彩的生活、载歌载舞的日子，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杈杈房”，又开开心心地步入了新时代。

    翁丁是蓝色的。天高云淡，成就了佤山蓝。与翁丁见面的时候，天上的云不知去向，只留下慵懒极致，甚至触手可及的几朵陪衬在天际、留守着蓝天、照看着村落，让人疏离心境、疏忽流云。移步换景，醉赏了佤山蓝。看佤山的云，可以在屋外，也可以在屋里，可以在高处，也可以在矮处，只要你喜欢，透过浓密的树叶也可以触心润目，看个就近。日月同辉，映衬了佤山蓝。赶上时候，太阳和月亮在佤山蓝天相约，似乎分不清昼夜，但日光太通透、温度太真实、光影太新鲜，让人反而觉得，只有佤寨上空的月亮才是古老的。

    在佤山蓝遮罩和掩护下的森林里，树根上、树干上、树枝上，到处挂满了牛头。那些挂满山寨的牛头不是简单的遗骸和装点，而是用血肉和营养润育一个群体、用生命和精神护佑一个民族的图腾。这种图腾依附于生活之中，超然于精神之外，既有物质的依靠和信赖，更有精神的信仰和崇拜。

    翁丁是黑色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热爱的颜色，佤族最喜黑色。黑色灌注在他们的服饰、装饰、发色、肤色，乃至文化、审美、信仰、情感追求等方方面面，体现在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佤族人的服装以黑色居多，但不拘泥和局限于黑色，更多时候，他们会用适量的其他颜色加以点缀和衬托。还有黝黑的肌肤、黑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佤族男女都希望有一头浓密乌黑的亮发，黑头发的小伙子更受姑娘青睐，黑辫子的姑娘惹得小伙子追求。

    佤族人如此崇尚黑色，甚至把自己的节日取名“摸你黑”。“摸你黑”取意于佤族民间用锅底灰抹在额头上驱邪祈福，如今，已经演变为一种过节娱乐的特有方式。

    在翁丁，你看得到的击鼓、跳舞、唱歌的每个人，都是绝不重复的笑脸，呈现的是几乎完全一样快乐。鼓点、舞蹈、歌声，喧哗着山寨人生的纯简与自在，让佤族男女变得真实而奔放、和谐而自由，那是他们想要的自由，也是他们拥有的自由。

    这种快乐和自由没有修饰、没有掩饰、没有矫饰，这种快乐和自由佤山专属、佤寨深藏、佤族制造，这种快乐和自由，是大自然的天高地厚赐予的。

    翁丁是红色的。翁丁的红色元素中，有三处让人烙下深刻印记，不经意装进心里。一处是在草屋顶上，不多不少地开放着的一枝三角梅。屋顶枝红作色，点缀了那片灰色的世界。她是风中一抹红，似佤寨新娘的头饰，点燃了自己的喜悦，也点亮了村客的心情。又一处是在佤王府，佤王府的火塘，直到今天，翁丁人仍然用炭火煮热茶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据说炭火无论夜里还是白天，从不熄灭，一来保留火种，二来寓意星火相传。被烟熏得黑黑的烧水壶与红红的炭火混搭在一起，形成鲜明的比照。再一处是在新建的佤寨，那里是离茅草房不远的一片开阔地。在这个地方，看得见、听得到的，是佤家新居、佤族服饰、佤寨夕阳，还有国旗、歌声、舞蹈……一片红红火火的光景。可谓，盛世边关美、佤山日子红。

    翁丁，从原始社会走来，跨越时空、跨越历史、跨越发展，沧桑异迁，距离是那么遥远，又如此之近。也许不为别的，就因为山寨里深藏着一塘繁衍生息的火、一塘炽热红色的火，一塘永不熄灭的火。

    翁丁，既是佤族人的栖息之地，也是他们的精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