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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11日 星期六
第05版: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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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11日 星期六
在故乡,南山是日落的地方


    王正全

    南山南,秋水北。在故乡秋水是不落南山的,南山是日落的地方。它是故乡的一个山岗,无论在何种比例尺的地图上都找不到。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它渺小得像一粒尘土,以至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除了故乡的人,故乡的水,还有故乡的落日。至于它名字的由来,没有任何的古书籍记载,只有世代口头相传。

    而我为什么对一座山情有独钟,那有可能是承载了我童年记忆,壮年的努力,暮年的悲凉的一座山吧。

    南山是祖辈们采石建造房屋的地方。石质以板岩为主,板岩易雕琢,易成型所以也成为了祖辈们建房的主要原料。我对于那个小型的采石场最深的印象是险。所以父母们基本上都不会给我们到那里,怕山顶的石头掉下来。但我小学时常到荒废的石场玩耍,因为那一层层裸露的石床上,能够结出一种拇指般大小的野果,我们称为锁眼果。它的根深植石缝中,茎一节一节生长在外面。它的果实就像土豆一样,结在根部。一节根上可能有一个或者多个。果实黑色的果皮包着,味道很甜。直到多年后,我依旧记着那味道。

    六岁那年夏天,天气炎热,岩床上的石头仿佛大地上的窟窿。大我七岁的姐姐和邻家的几人到那里去刨锁眼果。

    我们瞒着父母,从家里把小锄头拿出来,不约而同地来到南山脚下,趟过那条不深不浅的河。然后在裸露的岩床上一棵又一棵地挖着。首先你得找到他的茎,然后沿着茎的根部一层层把石头挖出来。只要有足够耐心,茎上能找出四五个锁眼果。

    姐姐率先挖出几个,我们像蜜蜂一样,聚在一起。扯下一个放入口中,入口甘甜。河水依旧淌着,那个采石场却已经荒废了多年。而姐姐也已经远嫁,而我每次回家都会去上方走一走,我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

    故乡多的是山,像南山一样的小山。所以南山也就成了一个少年成长时期的大山。因为得背粪去地里。我生于农家长于农家,父母从小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所以当你力所能及时,就得随父母一同去地里,参与劳作。而南山上面我家的土地是比较密集的,因为没有直通的大道,所以农忙时节的南山小路也就成了至今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记忆。

    “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这是父母给我的农业思想。家距离南山上面的地大概就是一公里有余,因为得上坡所以加深了劳作的难度,无论背粪还是背谷物回家。在我们那个村庄都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南山南,北水北,南山磨破腿。”这说的就是在南山上种地的人家每年收拾土地或者背谷物回家,都能磨破了腿,南山上的小路真的很考验人或者耕牛的脚。

    至于背粪上南山,那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满载四五十斤重的粪土,这是一个十多岁少年能够承担起的重量。把家附近的粪刮开,然后用瓢基盛放在背篓里面,我能背一瓢半,而父母们能够背四五瓢。走大概四五百米的平坦路,然后就到南山东面的山脚下,你得承受着四五十斤的重量,跟随在父母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向山顶的地里爬去。当然,偶尔能找到低矮的地埂休息。而休息的时间是吹风,观赏村里风景的时候,能够短暂忘记背上相同年龄段的重量。而我不知道的是,现在南山的土地早已经荒芜,成了草地或者林地。也很少看到有人背粪上南山。

    在村里,那可能成为了一些人独有的回忆。对于我时常回忆起那段跟在父母后面,背粪或者谷物的岁月,而我不知道的是,几年后母亲是在残阳下,看着她耕耘的那片土地离开的。

    我的母亲与南山有着不解之缘。生于南山南,长于南山南,而嫁于南山北。而多年后我有能力提起笔记录这些时,才发现南山是母亲的路,南山是母亲的桥,南山还是母亲一生的羁绊。

    上世纪80年代在偏远的山村,村与村,村与镇之间连接的纽带就是小路。修公路是后来十多年的事了。母亲嫁给父亲时,是父亲用驴把母亲从外公家接到家里来的,而走的路也是南山上的小路。这是后来母亲与我们闲聊时告诉我们的。记忆中具体的情况已经模糊不清了,“十多年来零零散散的事,压人一截。总之,我就是从南山上的小路来的”这是母亲当时的原话。

    那时母亲常常调侃父亲,说南山南的姑娘嫁到了南山北的人家,算是很幸运的了。一来我没有嫁错人,二来离家也不怎么远。父亲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说南山南的水比南山北的清,所以才会有那么俊俏的姑娘。想不到五大三粗的父亲,也懂怎么哄女人,也懂浪漫。而这些是后来姐姐告诉我的。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生儿育女让母亲成为了典型的农妇,白天在南山上耕种,可以看着她的新家,也可以看着她的娘家。晚上还要给嗷嗷待哺的我们,洗衣做饭。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也算如意。而父亲成了奔波劳碌的异乡人。那些年他去了个旧,去了建水,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为了家中的妻儿。

    时光飞逝,我们也很快地长大,跟随我们一起成长的是一个时代吧。村与村之间通了公路,集镇之间也通了。父亲也再没有在外奔波,回老家的一处煤厂上班,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地有了起色。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平静的日子下总隐藏着生与死的危机。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积劳成疾病倒了。在第二年春末夏初,她再也没能在南山上耕种土地,再也没能带上我,从南山去外公家。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用来形容母亲的一辈子恰如其分。在她卧床的那八九个月中,没有让子女看出她有一丝的痛苦。每天都总是笑着对我们说:她会好起来的。而我们不知道的是,由于保守治疗,过多的中药水在她体内无法排除时的那种痛苦,在被病痛折磨的两百多个夜晚,是怎样过来的?只知道她走的前一天,坐在家门前,面对着南山一语不发,从早晨坐到傍晚。从露水满天坐到星辰当空。

    我更不知道,母亲的死是因为肾功能衰竭。这是父亲在母亲走后五年,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夏天的夜晚说的。父亲说:“告诉你们这些,是你母亲交代的。”我当时不知道母亲的用意。

    四五年过去了,母亲已经走了十年。慢慢的明白了母亲这样的用意。她是在告诉我们,乐观开心的活下去。去走完她一辈子都没有走过的路——走出南山,走出集镇,走出小城。去更远的地方。

    今年春,母亲似乎又在南山上守望。望她远去的子女,望她心心念念的丈夫,望生她养她的老父亲。在故乡,其实有很多“地标”。有东南流向的小溪,有成排成行的水田,有残破不堪的老房屋……

    但我这辈子走不出去的恐怕只有南山了,毕竟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我坚信在故乡有些事物守望着我,那就是南山,那就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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