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生

    在傣族社会中，相勐被称为老祖，影响深远。史诗《相勐》的收集始于1962年，1978年这部由岩峰、王松整理的史诗经过劫难，才最终与读者见面。

    《相勐》以极强的艺术感染力，把读者带进神话般的绿色森林，以舒缓细腻的诗行，展现出翡翠一样碧绿的田园，以及发生在这片净土里跌宕起伏的爱情、战争故事，唯美的叙述，让读者释卷不能。

    史诗主人公相勐是小国勐维扎的第三个王子。他的大哥继承了父亲的王位，二哥在战胜了魔鬼的考验之后，当了另一国勐巴坚达的国王。相勐不满足宫廷的生活，要求父王让他到老百姓中间去学做人的本领。他离开宫廷独自走进茫茫的森林，像一只金鹿那样欢快地游猎。一天，在金湖边突然听到哭声，他一剑劈开了严实的石门，原来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在里面哭泣，她叫婻西里总布，是强大的勐荷傣国的公主。她的哥哥沙瓦里有征服101个国家的野心，利用比武招亲的办法，将公主许给了另一个国家勐瓦蒂的王子貌舒莱为妻，以缔结军事联盟。正当婻西里总布为自己命运叹息的时候，一阵飓风过后魔鬼将她摄走。幸得相勐的救助，魔鬼被射死，公主对相勐产生了爱慕之情。

    当相勐得知公主的哥哥已将他许给了貌舒莱以后，打算把公主送回她的家乡后便悄悄离开，但是公主的爱情非常坚贞。相勐为免百姓遭受战争涂炭，在进城之前，将武器埋藏在一棵树下，企图用仁义去感化沙瓦里。骄横的沙瓦里看不起这个小国的王子，以怨报德，反诬相勐是拐走妹妹的魔鬼，下令当晚将相勐处死，幸得四位看守城门的小官所抵制，逃回了自己的家乡。沙瓦里下令追击。为了保护两国的老百姓，相勐先派使臣带上聘礼和书信到勐荷傣去求婚，未获成功。孟荷傣的军师是巫师维罗哈，对沙瓦里不但不调解劝说，反而一味地煽动，战事一触即发。正义的勐维扎联合了盟邦，在相勐的指挥下迎战。《相勐》用了较多的篇幅描绘战斗场面，参加的除了将士，还有受过训练的战象，从早上到黄昏，双方激烈地拼杀，相勐终于射死了貌舒莱，用计消灭了军师维罗哈，活捉了沙瓦里。

    正义战胜邪恶，智慧战胜骄横。战事结束以后，沙瓦里因羞愤病死，相勐与公主结婚，并应勐荷傣老国王的请求，继承了王位，统一了森林中101个国家。101是傣族民间作品里常见的虚数，无非说明那是一个氏族部落林立、弱肉强食的时期，为确保安全，必须与邻近部落联盟，而亲属之间的联盟又更为牢固。《相勐》表现的是“让和平的百姓世代在桥梁上来来往往”的主题。

    根据傣文古籍《论傣族诗歌》所说，《相勐》产生在傣族历史上的绿叶信时代后期。关于“绿叶信时代”，傣族社会有一则传说：一位善良的青年，为了寻找幸福和光明，告别了未婚妻到远方去。未婚妻送他一只金鹦鹉作使者，往返传递他们刻在芭蕉叶上的情书。青年越走越远。芭蕉叶会干枯，他们中断了信息。青年无意中在森林里发现小黑虫从贝叶上爬过的纹路，即使贝叶枯了纹路依然清晰，贝叶亦不碎裂。于是，青年开始在贝叶上刻字，又恢复了他和未婚妻的联系。傣族历史上把这个时期称为用绿叶写信的时代。绿叶信时代后期，据说傣族的诗歌便进入了最兴旺的“凤凰诗”时代。这时傣族地区的佛寺已很普遍。

    《相勐》以傣族地区群众最熟悉的事物起兴，使诗歌充满诗情画意。当婻西里总布看到英俊的王子相勐时，“像黑夜里看见一盏明灯，像口渴时遇见一眼水井”，公主的心灵闪现出生命的别样光环，从绝望中走了出来。而与婻西里总布一见钟情的相勐，对公主充满爱怜，要“用彩云揩去她眼角的忧愁，用知音洗去她心灵的创伤”，“如果爱神已为我们撒下种子，请把我的名字告诉我们的花朵”。这种纯美意象的营造，使故事充满温情与浪漫。当他们真正结合后，感情进一步升华。婻西里总布心中的王子完美得无以复加：“相勐的手是一把勇敢的剑，相勐的心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他对这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发誓：“如果你是一只小鸟，妻子愿意化作一对翅膀；如果你是一条小河，妻子就是河里的鱼、田里的秧。”

    史诗描绘了傣族人居住的美丽原野，令人神往：“无边的坝子翠绿如荫，淙淙的溪水绕着竹楼人家，密密的椰树顶着蓝天，高高的佛塔挂满彩霞。”“幽静的山泉是白鸟的乐园，成群的孔雀在泉边梳妆打扮，成群的金鹿在泉边嬉戏，成群的蝴蝶绕着泉水飞舞。”在这样的原野中，王子相勐“天亮时，他跟彩云一道起床；天黑时，他跟白鸟一道住宿。”森林宁静空寂，让徜徉其间的王子流连忘返：“黄昏扇着翅膀来到森林，黑纱笼罩着远方的山岭。”

    以托物起兴写公主的美丽善良，让人觉得公主就是大美自然中的一部分：“公主的名字叫婻西里总布，盛开的荷花上闪着一对珍珠，在她的面前孔雀失去光泽，明月也蒙上一层纱雾。”“桂冠上最亮的明珠，森林里最美的孔雀。”勐维扎王子相勐：“勐维扎的王子跟菩提树一样，每根头发都是翠绿的枝叶，心灵像金鹿一样善良。”

    而敌人的肖像却是这样的：“他们的身上挂满宝石，心灵却像粪草一样肮脏。”勐瓦蒂的貌舒来：“前世是一只公虎，现在是一只公狼，手脚比虎狼还粗鲁，心灵比粪草还肮脏。他想先揉尽天下的鲜花，然后再做森林里的霸主。”

    诗行充满哲理，让读者回味无穷：“有灯光就不怕黑暗，有热血就不怕寒冷。”“不要把臭水当成清泉，不要把粪土当成黄金。”“不正义的剑再锐利也会断。”“不要拿起火烧自己的村庄，不要挥起斧子砍自己的森林。”“无理的人说话不会脸红。”

    正如史诗描写的那样：“纵然屠刀要夺去我的生命，我也会变成占芭花瓣上的一滴露珠。”长诗《相勐》就是民族文学史上一滴露珠，永远滋润着我们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