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平 在小凉山的群山万壑之间,有一个美丽的坝子和一条美丽的河流,它们拥有一个同样美丽的名字——荔枝河。 很久以来,我一直不明白我的家乡为什么叫荔枝河,我一直以为,荔枝是亚热带水果,不可能生长在小凉山这样的冷凉山区,正是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开始查阅一些资料,终于弄明白,我的家乡荔枝河山坡上的密林里生长着那种被当地人称为鸡嗉子的水果,学名叫野荔枝或山荔枝,它们同样是荔枝家族中的一员。 南国的荔枝是人们喜爱的美食,更是文人墨客吟咏的对象。“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杜牧笔下的荔枝不仅博得了杨贵妃的欢心,而且还成就了天才诗人的千古名句。据《新唐书·杨贵妃传》记载:“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驿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又据《唐国史补》记载:“杨贵妃生于蜀,好食荔枝,南海所生,尤胜蜀者,故每岁飞驰以进。然方暑而熟,经宿则败,后人皆不知。”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荔枝图序》中说到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由于荔枝保鲜期较短,不耐储藏,假如连枝割下,保鲜期会更长。因此,荔枝最早出现在文人笔下,见诸汉代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时,被称为“离支”(“支”作“枝”)。当年杨贵妃吃的荔枝一定是连枝割下后快马运送到京师的。马蹄声声,古道悠悠,历史的红尘早已灰飞烟灭。唐朝贵妃杨玉环的欢心让荔枝这种与香蕉、菠萝、龙眼同称“南国四大果品”的水果赢得了“果中皇后”的美誉。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被贬谪岭南的苏东坡与荔枝结下了不解之缘。荔枝味甘、性热,多食易上火。岭南客家人的山歌里唱到“一颗荔枝三把火”。按理说,要是一天连吃三百颗荔枝,肯定谁也受不了。苏东坡所写的“日啖荔枝三百颗”,我想是受了李太白“会须一饮三百杯”的影响。苏东坡在贬谪之地依然不改豪放豁达的性情,以诗言志,借景抒怀,在纵情礼赞岭南风物的同时,把满腹的苦水唱成了欢歌,他的诗句同样成为千古名句,而且几乎成为岭南和荔枝的一张靓丽名片。 “两岸荔枝红,万家烟雨中”。这是描写珠江的,但我仿佛觉得,这两句诗也是为我的家乡荔枝河所写的。在苍茫的小凉山上,群山逶迤连绵,森林茂密繁盛。秋天来临,山林里生长的野荔枝让人流连忘返,垂涎欲滴。小时候,这种被我们称为鸡嗉子果的野荔枝成了山里孩子们寻找的美味。我们爬上村子后面不太陡的山坡,在半阴半阳的地方,在林间阴湿的山沟水溪边,那紫红色的野荔枝往往让我们兴奋不已,大饱口福之后,我们还忘不了采一些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分享。那时没吃过真正的荔枝,这种野荔枝就成了我们天然的零食,我们常常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在密林里寻找野荔枝那诱人的美味,直到太阳落山,直到晚霞映红了从坝子中间悄然流淌了千年的荔枝河。荔枝河里泛起的紫红色的霞光,让我们恍惚觉得那里流淌的是一河芳香四溢的野荔枝。 无论是在诗歌里吟诵的南国荔枝,还是小凉山上被我们称为鸡嗉子果的野荔枝和山荔枝,它们都是荔枝大家庭的成员。不言而喻,我的家乡荔枝河正是因满山满坡生长着的野荔枝而得名的。荔枝河首先是作为一条河流的名字而存在的,这条自西而东流过群山中的坝子的河流,是宁蒗河的主要支流,它的源头是因为有着丰富野生中药材而得名的药山,山巅的青龙海,被四面苍松翠柏环绕,宛如天宫瑶池,美丽而壮观,是小凉山迄今尚未被开发的极具旅游价值的景点。荔枝河然后是作为小凉山上的鱼米之乡宁蒗的地名而存在的,这里居住着汉、彝、普米、傈僳等民族,在盛产荞麦和洋芋的小凉山上,荔枝河是水稻主产区,是最为富庶的地方,我们家的祖辈就是百年前从泸沽湖边上的洛河村迁徙到荔枝河边上的和家村定居的,在农业社会里,荔枝河畔富饶的土地曾经养育着两岸的人民。 当我回到家乡,童年时洒满欢声笑语的荔枝河,曾经是我们放鸭嬉戏,游泳玩耍的乐园,如今已经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成为美好的回忆。只有山坡上的那一树树常绿的野荔枝,依旧在时光的季节里开出洁白的花,结满紫红色的果,那是记忆里最生动的一页,让我知道了荔枝河是怎样从小凉山的褶皱里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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