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付平

唱山歌在马龙地方来说又称唱阕，或唱山阕。辞海中诠释：阕，指一段诗词。唱山歌就是唱诗词或唱诗歌。早在明清时王松编《云南志》中就有民间山歌记载：“土部官常运应，每出游，以夷姬数十，戍得乘马，纵辔山岗，为猎酣歌，夷姬环坐抗喉而歌，其连臂踏脚与歌相和……”

数百年来，马龙各族人民世世代代把唱山歌作为民间文化遗产和精神源流，只要逢年过节、探亲访友、婚丧嫁娶等等，他们都会把那些来自大山里有如清泉水流淌的山歌野调，演唱得多姿多彩，如诗如画。演唱时，这些虽然出自山里很有十足野性的山歌，但它不像“脱缰的野马”放荡不羁，抑或是来个幻想中的“空中楼阁”那样虚无缥缈，它在大家自由抒发感情的歌唱形式中，仍然有一个固定的音乐曲调，并且不管男歌手还是女歌手演唱的每一首山歌，定为四句词（第三句可以不押韵、其余三句必须押韵），每一句词为七个字。歌唱的旋律调式基本统一，只是分各自的声腔大小而有所差异。对唱的形式不拘一格，有一男一女，或一帮男青年对一群女青年，一唱一答。

马龙山歌内容大体可以划分为三类，一是“相会”，二是“叙情”，三是“辞行”。“叙情”部分，是相互对歌的主要内容，歌词一步步深入打动人心，唱得好，情丝缕缕，难舍难分。“相会”部分属于山歌的开头。“辞行”部分，大都表现男女青年依恋之情。唱山歌时，一般在山上，寨子旁，溪水边。不能在家中唱，因为老一辈就传下来，说唱山歌是“放牛歌”，在家里唱会不吉利，带来霉气。这野性十足的山歌活动，有“打擂赛”“情歌赛”。

来唱山歌打擂的，都是当地的歌手。借用山林和溪水摆起的天然歌台，分布在马龙的村村寨寨，最出名最聚众是大庄乡的杨街子和旧县街道的香炉山风景区。一年一比的山歌擂台赛，他们从大年初一就摆起的歌台，来参加活动的不分男女，不讲岁数，不论辈份，老老少少，格外热闹。男女歌手演唱时，各站一方。男观众站在男歌手的一边，女观众站在女歌手的一边。他们都会为各自的一边助阵喝彩。男女歌手拉开比赛架势时，比口才、肚才，乃至现编现唱的即兴发挥。一般都是男的先唱，女的跟着对唱。比如男的唱：“山歌唱来排对排，歌姊歌妹四方来，这边唱来那边对，从头到尾轮着来。”女的对唱：“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花一蓬；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这些来自民间来自生活的歌词比喻之绝妙，联想之丰富，真富有生活的逻辑性和哲理性。同时他们唱山歌也闹出许多笑话，有的年岁大且嗓子好又爱唱的，冒充小伙子跟姑娘对唱郎啊妹啊的，唱来唱去，唱了挨近见面时，姑娘羞得无处躲藏，竟然笑骂老头“这老不正经的”。山寨飞出男女你唱我对的山歌，他们纵情欢歌，恣意对调，其乐融融。哪村哪人唱山歌最亮最甜，竟然成了这年头人们谈论最多的，有的歌手不甘心，盼来年唱得最好压倒对方。

轮到唱情歌比赛，这种被当地村民叫为“玩场”的做法，是未婚姑娘小伙事先就有约定，某月某日在什么地方唱。一般都会定在六月二十四彝族过火把节或秋收上来的冬闲时间。到时他们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爬上高高的山林，相互丢出野调，挑逗对方。男的试探唱：“日不想饭夜相思，心乱如同马尾丝，身上无衣有人见，心中想妹无人知。”女的对唱：“哥多情来妹有思，友情如同墨和纸，墨水印在白纸上，阿哥想妹有人知。” 男的会有更深层次的唱：“哥是蜜蜂翅膀薄，飞进花园不敢落。妹是鲜花开得艳，不敢采你花骨朵。”女的不甘示弱对唱：“哥是蜜蜂翅膀薄，飞进花园只管落。花园鲜花多的是，想采哪朵采哪朵。”还有的山歌唱了土得掉渣，俗得足味，但它很有趣味性和逻辑性。如男的唱：“昨晚睡觉脸朝东，梦见小妹在怀中。一头醒来是个梦，拎着裤子往外冲。”女的则唱：“昨晚睡觉脸朝东，梦见小哥在怀中。一头惊醒不见哥，脚踢床板手捶胸。”这山歌是多么的勾魂，那歌里像有情钩子，把你钩得心慌慌的、热乎乎的。再不懂爱情的人听了，都会被山歌这坛美酒灌醉了。

马龙山歌，乡野泥土里钻出来的“宝贝”，它不仅红遍美了乡村，而且近些年悄悄的点燃了都市人的生活。在马龙城文河广场，白天晚上都有不少的男女老人，在这里一展歌喉，激情演唱马龙山歌。地方文艺专家极力创作编排马龙彝族苗族山歌剧和山歌表演，参加国家、省、市级的文艺比赛活动，并荣获表彰奖励。其中，马龙咨卡彝族草褂山歌《妹织草褂送阿哥》，2009年参加首届中国村歌大赛，荣获优秀村歌奖和十大作词奖，这首歌的歌词像现代诗一样：“咨卡山高坡连坡，妹采火草一箩箩，叶叶火草根连根，妹织草褂送阿哥……”又演绎咨卡彝族村的山歌剧《小小草褂表妹心》，按照剧情的展开，男的唱：“妹是咨卡一朵花，花开十里香万家，妹是香花香十里，哥变蜜蜂来采花。”女的对唱：“哥是咨卡一棵药，有情有意来会合。真心实意我俩好，好比牡丹配芍药。”此剧得到省市专家的好评，并荣获编剧和表演奖。马过河镇白龙潭苗族村群众表演的苗族扶贫山歌《苗家郎妹找郎哥》，女的唱：“党的恩情深又多，苗家脱贫是首歌；郎妹唱来郎哥合，一唱唱到日落坡。”男的唱：“苗寨楼房建一坡，绿色家园花草多，妹是园中花一朵，哥想郎妹钻花稞。”男女合唱：“党的恩情深又多，脱贫致富奏凯歌；苗家日子唱着过，郎妹高兴找郎哥。”这首一段用苗语一段用汉语演唱的原生态扶贫山歌，2019年参加曲靖市第六届农村文艺汇演，引起强烈反响，并荣获综合类一等奖。

马龙山歌的继承和发展，现在的演唱形式和内容不单一不落俗套，更加灵活多样丰富多彩了。它注入了新思想新内容，也唱出了新形势新气象。当地村民在继承古老的唱法，还结合现在的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唱党的富民政策，唱感党恩，唱法律，唱文明行为等方方面面。有如有人说，马龙山歌，一部绚烂的史诗，多少年来虽然天是山野里长出来的“泥者”，裹满一身的土腥味，但它充满了无穷的魅力，犹如绽放在滇东大地上的杜鹃花，鲜红于成千上万人的心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