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卫贤
一
清晨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轻轻吹过白水镇中心村委会老湾地林场，早起的鸟儿扑棱翅膀，几只松鼠跳跳蹿蹿，迎着山头的太阳，林间清泉欢快地流淌。这里是以人工栽种的1.7万多亩华山松为主的公益林。在10多年前，这里还是缺水的疏林地，而回溯30多年，这里更是一片无林无水的凄凉荒山。
村民们说，有这么一片林、有这么一湾泉，大漫的功劳最大。大漫名叫宋祝漫，是曲靖市沾益区白水镇中心村民委员会老湾地村村民。他2005年被评为“云南省劳模”，家庭被表彰为“全国绿色小康户”；2011年被表彰为“曲靖市优秀共产党员”；2012年被评为“白水镇护林防火先进个人”；2013年被评为“沾益县道德劳模”；2017年被评为“沾益区最美人物”。
1983年前，由于林地管护不到位，加之当地群众靠山吃山，缺乏保护意识，原本植被稀疏的白水镇中心村老湾地变成了茫茫的黄土坡。3月春风吹过，苍凉的老湾地已是黄沙漫天。
当年，农村实行“两包到户”和“两山到户”责任制。年仅20岁的中心向阳村农民宋祝漫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他意识到：只有造林护林，农村才有出路。在政策鼓励下，他萌生了前往老湾地护林造林的想法，几经思考，他将自己“欲战黄沙、誓创绿洲”的决心告知了家人，看着年轻稚气却勇敢自信的脸庞，全家人不得不支持他到老湾地荒山安家落户。
1983年11月，宋祝漫省吃俭用自费购买了造林护林的书籍和工具，带领弟弟宋二漫和6位村民8人上山搭建起了仅仅15平方米的牛毛毡临时简易房，开始他们的造林护林生涯。那时山上条件十分艰苦：住的是牛毛毡临时简易房，睡的是油布，吃的是洋芋、包谷面汤、野菜。白天风沙漫天，晚上寒风刺骨。尤其是山上没有任何造林护林的机械设备，更没有树苗和资金。他们只能充分利用周边资源，就地取材，扦插滇杨。几个月后，他们靠双手扦插的滇杨树苗成活率达90%。但挖树塘吃力、浇树苗吃苦，环境生活满满的艰辛，邓乔顺等6人只坚持了4个月便返回了村子，放弃了植树造林的事业。宋祝漫兄弟俩并没有灰心，反而更加坚定了“要种一大片树”的决心。
事常与人违，事总在人为。1984年，宋祝漫兄弟移栽了第一批树苗，全年共栽植滇杨2万多株，圆柏60多亩，看着一棵棵茁壮成长的小树，哥俩心里有说不出的欢乐。可是，此时的村民仍然缺乏护林意识，毁林情况越来越严重，山上原本就已经少得可怜的树木正在不停消失。为了让荒山变绿洲，哥俩一面大力向村民宣传造林护林的好处，一面制定了山林管理规定：谁到山上砍一棵树，就罚挖1000个塘。“规定”一开始备受争议，为了砍树闹起的纷争也是常有的事，后来越来越多的村民理解宋祝漫兄弟俩的坚持，纷纷支持“规定”，乱砍滥伐现象得到有效制止，慢慢成长的小树苗给曾经的荒山带来了丝丝绿意。
二
1987年1月，宋祝漫与不怕吃苦受累的姑娘刘外娥有了姻缘。结婚时，在老湾地山上牛毛毡搭的棚子新房里，4棵木桩支起木板就是新床，点燃松香就当花烛。刚完婚的宋祝漫夫妇，从牛毛毡简易房搬到大石岩劳教队16平方米的羊圈房安家落户，继续植树造林，他们种洋芋、点包谷、栽树苗、浇幼树……常年吃住在山上，劳动在山上，一家人脸朝黄土背朝天，风雨来时家徒四壁。刘外娥说：“那些年太艰难了，吃不饱穿不暖，全家吃的是洋芋，洋芋烧着吃怕了就煮着吃，煮着吃怕了又烧着吃，有时候赌气我都说要和他分开过。”
苍天不负有心人，1987年底，全家工程造林300多亩，栽植苹果树500多株，桃子树300多株，制止乱砍滥伐行为40多人次。1988年，受他们感动，中心村委会双龙村的毛建平、毛应方两户也把责任田地交掉，到老湾地安家落户，一年共植树造林600多亩，制止乱砍滥伐行为100多人次。那年春节，一个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日子，省委、市委领导一行7人来老湾地看望慰问，看到宋祝漫夫妇带着几个月大的儿子，挤在10多平方米的羊圈房里瑟瑟发抖，感动而心酸，当下便决定拨付9000元给他们盖新房，领导们还留下了“方向准确，路子走对，是山区人民治穷致富的根本出路”题词鼓励。
宋祝漫回忆说：“护林造林是一件实事、好事，但当时因为年纪轻，各种条件又十分艰苦，加上村里人的冷嘲热讽和各种排挤，我要把荒山变绿洲的雄心壮志也多次动摇过，但各级领导多次上山探望我们，竭尽所能给予我们支持和帮助，经常鼓励我们要继续守护好、爱护好这些汗水浇灌的小树苗。于是，我下定决心扎根老湾地，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丝力气，我都会坚持到最后。”就这样，兄弟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和荒山打起了持久战。到1989年，共造林1000多亩，栽植果树3000多株。老湾地林场的生态环境和林木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生产、生活条件逐渐改善，先后又有多户村民投身到造林工程中。
当造林、护林工作初见成效时，宋祝漫夫妇却遭受致命打击——他们年仅11岁的大儿子宋金林因病去世了。金林出生时，山地的树苗已有1米多高，宋祝漫相信自己的儿子也能像这些他亲手栽下的树苗一样茁壮成长，幼苗长大成林，只要守住它们，就是他无限的财富，所以给儿子取名金林。可金林4岁时，父母为方便劳动用绳子将儿子拴在树上，谁料风雨交加，小树被吹断，孩子掉进了水沟，被水呛到的小金林生病发热，更因家中困难无钱及时医治留下了病根，1998年，11岁的小金林因病医治无效离开了含辛茹苦的父母。宋祝漫每每提起这段往事都不禁红了双眼：“植树造林这事儿我坚持干了这么多年，身体上的苦我都觉得不算什么，但是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我没有照顾好金林，那些年他妈妈一到刮风下雨天就发疯似地跑到那个水沟去看。”不久，宋祝漫刚近花甲年纪的父亲也因病在山中去世。即便清贫中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宋祝漫也未曾放弃护林造林，不善言辞的他没有任何怨言，正如他小女儿宋来芳题于大门口的对联：一生护林不后悔，若有来生还为林。
三
护林造林初期，根据“林业三定，谁造谁有”的林业发展方针，宋祝漫在老湾地遍开荒山、广栽树苗，看到树苗初长成，许多自留山农户便来认山认树，造林护林意识淡薄，拔树苗、剥树皮，放牛啃吃树叶、践踏树苗等行为屡禁不止，加上老湾地林地与炎方乡、播乐乡的多处山地交界，护林造林的矛盾多、难度大。宋祝漫用坚决的态度告诉所有人：护林爱林人人有责，绝不允许有人乱砍滥伐，绝不允许剥树皮。他的决心也得到了各级党委、政府的肯定，多次派护林专员上山共商造林护林事宜，还为老湾地架设了电，修了路。环境条件改善，先后又有24户人家跟随宋家人上山种树守林。到1994年，宋祝漫带领群众累计完成工程造林4279亩，封山育林6000多亩，林场管护面积达17444多亩，昔日枯黄的山坡变成了绿色的海洋。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林木荫蔽，老湾地这片荒山，1993年开始出现一股“龙潭”，长年出水，如今，整个山林终年山清水秀，已有60多个泉眼，野生动植物的种类和数量不断增加。2012年，适逢百年一遇的大旱，周边到处缺水，但老湾地的地下清泉仍然汩汩流淌，在解决老湾地饮用水的同时，兼顾了500余亩土地的灌溉。
1995年，老湾地林场已初具规模，护林管理工作难度越来越大，林地管理经费严重不足，在镇党委、镇政府的支持下，宋祝漫带领山上的村民摸索养鸡门路，发展养殖业，年养鸡达7万多只，不仅满足了自需，同时也带动了林场的发展。2009年，林权制度改革后，这片山林被划定为国家生态公益林，划分给24户农户管护，每年国家按标准拨付管护经费。
荒山变绿洲，自1983年宋祝漫兄弟俩在老湾地开始护林造林至今，已有30余年，老湾地林场林木茂盛、清泉长流，且从未发生过森林火灾。在宋祝漫夫妇俩的眼里，不管树龄有多大、树木长得有多高，它们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孩子。每天步履蹒跚地到山上巡查，特别是天气干燥、异常高温、刮大风的时候，无论有多晚，都坚持到林子里检查有没有火源或者起火迹象，确保每一棵树都不被火海吞噬。同时，他带领村民们一起学习《森林防火学习条例》《森林法》，2013年和2014年，宋祝漫共捐款15万元帮助白水镇中心村修建乡村公路和老湾地防火道。
自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因林场位于与播乐乡的交界处，山里有野鸡、斑鸠之类的野生动物，宋祝漫主动要求在老湾地林场设置一个劝返点，对进出白水交界处的车辆和人员进行严格检测，用小喇叭播放疫情防控知识和森林防火防控案例，提醒大家注意加强疫情防控和森林防火。同时倡导周边村民“不外出，不聚会，不走亲访友，不猎捕和食用野生动物”。
做一件事容易，坚持一生做一件事却很难。宋祝漫怀着“一生为林不后悔，如有来生还为林”的信念，用“愚公移山”的精神，从青丝少年到霜染两鬓，耕耘着造林护林的不变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