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凯音

作为历史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农业文化遗产被称为“关乎人类未来”的遗产，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将其定义为“农村与其所处环境长期协同进化和动态适应下所形成的独特的土地利用系统和农业景观，这种系统与景观具有丰富的生物多样性，而且可以满足当地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的需要，有利于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于2002年组织发起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项目。我国是传统的农业大国，千年厚重的农业文明发展史孕育了我国历史悠久、独特的农业文化。我国也是世界农业文化遗产的倡导者、推动者、实践者和受益者。2013年，我国开始对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进行评选。截至2022年，农业农村部已认定六批共138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其中有18项入选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数量居世界首位。农业文化遗产，是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是供给人类原材料和食品的重要来源。挖掘整理好云南农业遗产，并做好云南农业遗产的活态传承，将会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云南生态农业的可持续发展、产业链升级以及农业文化旅游的融合发展。

农业文化遗产的活态特性

作为一种新型的遗产类型，农业文化遗产除了具有一般文化遗产的特点，更是融经济、生态、技术、文化以及景观等于一体的“活态”遗产，是更加注重人与自然、人地和谐的复合型活态遗产。

农业文化遗产的活态性主要呈现在它的生产功能、生态功能和可持续发展特性上。从生产功能上看，农业文化遗产的生产系统依然是通过精耕细作、间作、轮作等为人类提供丰富、多样化的农产品和服务，保障人类最基本的生计安全。例如，入选第二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云南剑川稻麦复种系统，每年5月—6月份栽种水稻，10月—11月份水稻收获后，翻耕播种大麦或者小麦，来年5月—6月份收获，麦茬翻耕后再栽水稻。这种水旱轮作，提高了复种指数，为人类提供了多种农作物，是农业资源不断循环生产与利用的典型。

其次，农业文化遗产的生态功能也体现出它的活态性。农业文化遗产基于当地的自然环境、地理和地域资源进行再生产、再利用，很好地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与有效利用的理念。例如，入选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云南红河哈尼稻作梯田系统，以水作为核心构成了循环体系，形成了以江河、梯田、村寨、森林为一体的良性原始农业生态循环系统。良性循环也使得哈尼梯田这一独特的灌溉系统和奇异而古老的农业生产方式延续至今。

此外，农业文化遗产体现的是一整套系统，既包括传统农业耕作技术与经验、传统农业生产工具、也包括农业生产民俗与制度、农作物品种以及传统农耕信仰等。这些都需要经过漫长的农业生产活动的积累与沉淀，经过岁月的发展流传下来，这种可持续性是活态传承的最好体现。例如，入选首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同时也入选了世界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云南普洱古茶园与茶文化系统，呈现的是距今3540万年前的宽叶木兰化石，以及树龄2700年的野生古茶树和古老的人工栽培千年万亩古茶园。这些野生古茶树以及古茶园在今天依然是当地重要的农业生产系统，是当地最重要的农业经济作物。

云南农业文化遗产的潜在性

农业文化遗产强调人类与其所处环境的长期协调发展并创造传承的过程。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武帝开西地南夷，置县24，云南即为其一。云南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是农业文化遗产重要的发源地之一。例如，入选第一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云南漾濞核桃作物复合系统，就很好地体现了云南农业悠久的历史文化。3500多年前，澜沧江流域就有核桃分布。康熙《云南通志》卷十记载“核桃大理漾濞者佳”。

农业文化遗产也是人类适应外部环境，尤其是适应独特的自然地理、地域环境后而进行的系统生产活动。云南的地形地貌独特，高原、山地、盆地、河谷、丘陵等相间分布，类型多样复杂。独特的地形、地貌特征是形成农业文化遗产的重要土壤。例如，云南腾冲槟榔江水牛养殖系统入选第四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这种水牛主要生活在云南省腾冲市槟榔江上游的低热河谷地带，是我国发现的唯一的河流型水牛。

此外，云南的气候也有助于农业文化遗产的形成。云南属于典型的低纬高原式的立体气候，气候带在垂直方向上变化大，“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这种气候还表现为低纬地区四季温差和年温差小、高原地区气温日变化大。“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四季温和，一雨成冬”。农业生产与气候紧密相关，既受制于气候，也能适应气候并形成特定的农业生产系统。例如，入选第六批中国农业文化遗产的云南文山三七种植系统，三七的生长对温度、水分、光照、海拔等都有苛刻的要求，云南文山独特的气候条件为三七生产提供了良好条件。

活态传承

云南农业文化遗产的路径

盘活家底是进行活态传承的第一要务。盘活农业文化遗产家底可以从传统村落入手。传统村落拥有较丰富的文化与自然资源，具有一定历史、文化、科学、经济、社会价值。农业文化遗产大多与传统村落相依相存。目前，在住建部公布的五批共6819个中国传统村落中，云南省拥有708个，位列全国第二。云南传统村落数量众多，但是云南的农业文化遗产目前仍是“处在深闺人未知”的状态。因此，可以从传统村落入手，采取“顺藤摸瓜”的形式进行摸排，盘活云南农业文化遗产。

对挖掘出来的农业文化遗产进行分类整理。分类标准可以按照农业文化遗产类型区分为农业生产类和农业技术类，即大农业文化遗产和小农业文化遗产。此外，也可以按照世界粮农组织所制定的七个标准进行分类，分别是以水稻为基础的农业系统、以玉米和块根作物为基础的农业系统、以芋头为基础的农业系统、游牧与半游牧系统、独特的灌溉和水土资源管理系统、复杂的多层庭园系统以及狩猎—采集系统。掌握特色与优势，进行有针对性的申报，才能提高云南农业文化遗产进入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的比例，进而为申报世界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作铺垫。

建立动态保护机制。农业文化遗产的“活态性”体现在延续至今、没有停息的农业生产耕作上。只有在持续的耕作中，这种农业生产系统的生命力才会愈发旺盛。如今，当工业文明不断蔓延到乡村，现代化的农业生产系统、生产技术等愈发成熟，建立动态的保护机制对农业文化遗产来讲愈发显得紧迫和重要。

（作者系云南师范大学法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