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园园

假期，去了期待已久的四川江油青莲镇李白故里。

在青莲能遇见青莲居士李太白，这是一场奢侈的相约。对于从小在充满文学氛围家庭长大的我来说，李白是一种生活元素，是一杯酒，是一场梦，亦是一轮明月。儿子出生后，从牙牙学语开始就背“床前明月光”，虽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孩子会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我想以前住过的家家。”他是从李白的诗里，体会到了小小的乡愁。

我读李白的诗，更喜欢他那种狂放不羁、行云流水、纵情高歌的姿态，不管他的真实年龄有多大，但感觉李白是一个从未有过暮年的人。终其一生，他都拥有着肆意飞扬的青春梦想，这种梦想也几乎照进了我的生命。最近，读了余秋雨的《中国文化必修课》，里面说到的一句话，让我想了好几天。他说：“趁年轻，张扬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我在想，所谓年轻与老迈，很多时候也是取决于一种生活状态。就像一个办公室里，二三十岁的姑娘，如果整日东家长、李家短地盘是非，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特别像一群中年大妈。反之，我也见过很多人退休之后，衣着时尚、高谈阔论、笔耕不辍、梦想飞扬，给人一种出走半生、少年归来的感觉。既然人生短暂，何不选择一生青春的状态呢？

我们此行去的正是诗仙太白的故乡。这里有“三绝”之称的太白碑林、耸立在天宝山巅的太白楼、李白少时故宅陇西院、祭祀诗仙的太白祠、李白24岁“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漫坡古渡……

在这里，有太多关于诗仙的传说。有李白母亲因“浣纱得鲤”又梦见长庚星入怀而生李白的传说，有影响李白一生的“铁杵磨成针”的故事而让李白文才富丽俊逸地“梦笔生花”……

这里，有李白的浪漫风骨。诗歌大道的百花迎客、水上集市的诗画休闲、春江花月夜的如梦如幻、大地景观的绚丽花海……

台湾诗人余光中评价李白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还有三分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那半个盛唐恢宏的气象，以及后世人们窗前的那一轮月光，正是李白的酒，李白的梦酿成的。

我在想，如果李白突然穿越过来，看到他的故乡物是人非，会不会很懵圈？于是我和儿子两天里全程穿着汉服，如果李白真的穿越了，看我们的装扮，他一定会觉得我们也来自汉唐。这种幻想在现实世界中纯属痴人说梦，可在李白的世界里，却在极致的幻想中浪漫了一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与月亮同徘徊，与影子共凌乱。此时的李白，他的挚友，就是自己的投影，他们开心得不亦乐乎。

这次出游，还发现了关于李白死因的一个传说，据《唐摭言》：“李白着宫锦袍，游采石江中，因醉入水中捉月而死。”这当然不是真的，但因醉酒捉月而亡，这是对李白浪漫一生最好的收场。镜花水月，总是对人充满致命吸引，哪怕是一千多年后，仍有人会执着于一场无凭无据的大梦而奋不顾身。如牡丹亭序言中所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一场梦，可叫人死去活来，它美，但有几分真呢？

对幻想，李白交出了深深的相信，他终其一生纠结于入世，不辜负大时代英雄梦想的取向，以及个人生命中渴望出世，渴望着一种神采飞扬的自由。无论什么时代、身在何方，你总会遇到那个入梦的时刻，那一刻，你将身不由己，成为梦中那个人。

尽管相隔千年，游走于李白故里的时候，我仍然相信，我是他的知己。若是真的遇见，我定要请他吃一顿江油肥肠，喝一壶桃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