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渊

武定狮子山素以险、奇、雄、秀著称，苍松古杉，青翠欲滴，鸟语花香，被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誉为“西南第一山”，成为中国南疆一方秘境、一方避暑胜地。

1987年4月8日，在著名诗人、《诗刊》副主编邵燕祥带领下，中国作协云南访问团的《文学评论》副编审王行之，青年诗人、四川《星星诗刊》副主编叶延滨，陕西《小说评论》副主编李星，山西作家李锐，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华人世界》副主编谢明清等一行15位作家、评论家、编辑家，来到云南少数民族地区访问，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位于武定县的狮子山。

访问团中，就有把彩云之南称作第二故乡的汪曾祺先生。1939年夏，汪曾祺考入西南联大国文系，在昆明学习生活了7年，会讲一口地道的昆明话。汪先生对昆明的食物一直念念不忘，他最喜欢也最擅长做的菜，是昆明汽锅鸡，“如果全国各种做法的鸡来一次大奖赛，哪一种鸡该拿金牌？”汪曾祺自问自答，“我以为应该是昆明的汽锅鸡。”昆明市正义路靠近金碧路处，有一家专营汽锅鸡的店铺，店里有一块匾，上写“培养正气”。这里的汽锅鸡汤清如水、肉质鲜嫩、香味扑鼻。其最大秘诀，就在于选用了武定壮鸡。汪曾祺先生在20世纪80年代初发表的《昆明忆旧》系列文章中，多次提到“武定壮鸡”，他本人却一直没有到过武定。此次参加访问团到了武定，品尝了正宗“武定壮鸡”后，在他1987年4月30日所作散文《建文帝的下落》中写道：“武定壮鸡，我原以为就是肥壮的鸡。不是的。所谓‘壮鸡’，是把母鸡骟了，长大了，样子就有点像公鸡，味道特别鲜嫩。只有武定人会动这种手术。我只知道公鸡可骟，不知母鸡亦可骟也！”

访问团里的作家、评论家、编辑家，大多数是第一次来武定狮子山，大家兴趣盎然。路边悬崖峭壁上一丛丛红彤彤的野花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汪曾祺先生用地道的昆明腔问道：“这种花叫哪样名字？”遗憾的是，同行者怎么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武定狮子山正续禅寺，传说是建文皇帝逊国为僧之所，汪曾祺先生很感兴趣。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认真记录对联。看到熙熙攘攘前来烧香拜佛的人，汪曾祺先生不无惊奇地想，大雄宝殿，随处都有，如果把中国的寺庙划分等级，这里至多只能列入三等，可是为什么这么多的善男信女来这里烧香拜佛呢？或许是寺不在大，有帝则名；中国的农民未必知道这位皇帝就是建文帝，更不知道建文皇帝是怎样一个皇帝，但他们认为反正是皇帝就好。

大雄宝殿后面，是惠帝祠。这是一座仿宫廷式的建筑，有丹陛、品阶台，全中国的寺庙仅有武定狮子山拥有这么一座独一无二的仿宫建筑。汪曾祺先生认真抄录了对联，仔细看了惠帝塑像的照片。

游罢小憩，大家在大雄宝殿东侧的小院里喝茶。听说，这小院原是建文帝居住的亭子，汪曾祺先生仔细观察，认真记录。寺庙负责人备好了纸墨，请大家题词留念，大家纷纷欣然命笔。团长邵燕祥是著名诗人，才思敏捷，不假思索，铺展开雪白的宣纸，信手用草书写下一首诗：

僧为皇帝帝为僧，龙变虺蛇蛇变龙；

消息从来传小道，斧声自古出深山。

邵燕祥念念不忘此行，后来作散文《游狮子山记》，发表于1987年8月17日《人民日报》。

汪曾祺先生则用隶书写下对联：

皇权僧钵千年梦；

大地山河一担装。

寺庙负责人请写一个横批，汪曾祺先生就以行书写下“是耶非耶”。

4月9日，又是一个响晴的日子。东方既白，访问团一行又风尘仆仆奔赴滇西采风。采风返昆，大家在昆明翠湖宾馆休息时，还津津乐道于明朝建文皇帝是否真正落发为僧出家武定狮子山正续寺的历史传说中。

岁月荏苒，这些诗文墨宝把他们的个性和艺术永远留在了云南，留在了武定狮子山，为武定增添了美丽风采。

（作者单位：云南省武定县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