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奇

春天来了，我们一行4人决定驱车到昆明北郊的深山老箐去踏青赏花。我们想到的是盘龙区滇源镇大哨村那成规模的人工青松林带和大树杜鹃花、高山矮杜鹃花。

我们驾车驶出北市区，沿着松华坝弯弯拐拐的林间洁净的水泥公路蜿蜒而行。一路上，我们一行谈笑风生，所谈最多的还是花事。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的车进入了大哨村地界。这儿出现了一个人工青松林群落的世界：一山山，一坡坡，一片片，一层层，一组组，这些青松笔直地、有序地站立成林，诗意盎然，就像油画大师笔下的一幅幅杰作。这些青松林，每一片、每一组之间，被长满高山矮杜鹃花、蕨类植物和林间小路隔开，成块地被切割成一方方景致，秩序井然，别有一番韵味。

景致看得正在兴致头上，同行的老李手机响了，是他的山民朋友王锁德打来的，问我们到哪里了？说起王锁德，老李介绍说：“我与这位山民朋友的相识，说来是一段佳话。10多年前，我和朋友到大哨村看花，在漫山遍野的青松林和野杜鹃花海中迷了路，正纳闷间，山路上碰到一对山民父子俩，我向父亲问路，他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说我们是从昆明城里专门来看杜鹃花的。山民说：‘这里的杜鹃花有啥看头？哪有我家大洞的好看？要不我父子俩带你们去看一回？’我们很想去，无奈天色已晚，时间来不及了。我只好随手掏出名片递给他说：‘这样吧，我们交个朋友！我的联系方式在这张纸片上了，等到明年春来杜鹃花盛开时，请您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带朋友们来看花！’山里汉子答应了。他说他叫王锁德，这是读小学一年级时老师给他起的名，意思是叫他从入校第一天起就要像一把锁一样锁住做人的德行，他一直记住了老师的这个教导。临别时，王锁德再三叮嘱：‘记着，我们村外那道老箐里的杜鹃花惊蛰就开了，到那花开得最热闹时我就打电话给你！’第二年春天，我已把到大洞小村去看杜鹃花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有一日我突然接到王锁德的电话，他说他们那里山沟老箐里的大红花（当地人对大树杜鹃或映山红或马缨花的称呼）开得太热闹了，赶紧来看吧！我感动之极，想到当今还有如此守信重义之人，太难得了！不愧是‘锁德’啊！”

一来二往老李和王锁德便成了好朋友，每回进山看花，他都要买点城里的糕点什么的带去。每次看花事毕，王锁德就要拔些萝卜、大白菜、洋芋等塞进他车子的后备箱里。偶尔王锁德进城，老李总是要留他到饭馆里吃顿饭，以尽地主之谊。

当我们的车来到大洞村民小组外的山坡路段时，见到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正在放羊，他和老李笑着打招呼，说他爹已在等我们了。老李告诉我们，这小伙子就是王锁德的儿子，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王锁德身边的那个小男孩，而今已快大专毕业了，这几个月学校因疫情放假，他就回家帮家里放羊了。

拐了一个弯，下了一道坡梁子，便到了王锁德家门外。我们看到，在他家旁的一块平坦的场子上，安了许多健身器材，问王锁德才知道，这里只有26户人家110多人的村民小组，政府不仅给他们通了电、通了网、通了自来水、通了水泥路，还给他们安装了健身器材，这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发展和建设的成果哩！还没有问花事，我们先问了村里的一些农事。这个村民小组农户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养羊和养牛，农户们种的一丘丘青稞，就是用来割麦苗作为青饲料喂牛羊的。大洞小村无史籍可考，村民大多数是明清以后避战乱零星从外地搬迁来的，其中还有10来户沐英后裔哩！大洞只是喀斯特地貌中一个普通的落水洞，几十年的雨水冲刷，大量的泥土填入洞中，而今已经被填满了，如今，大洞的看点也就只有深山老箐里那些珍藏着的“花事”了！

王锁德家夫妇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艰苦劳作几十年，硬是年年靠养二三十只羊和种大洋芋、大萝卜、大白菜维持生计，供儿子上到大学，现在还建起了一座二层楼的独栋乡村别墅，真不容易！新房是建起来了，但还只是一个框架摆在他家的地基上，尚缺10来万元的装修经费。王锁德不着急，他说等今年农村信用社的小额贷款批下来，就可以完工住上新楼房了。老李告诉他，在新楼里辟出两间做民宿客房，每年大红花开得热闹期间，你们就会有一些旅游收入帮补家用了。他还为其出谋划策，说那所老房子也别拆，做民宿多好，我们来都更喜欢住那样的原生态房哩！

该去看花了。从王锁德家出发，我们顺着山箐往下走了约莫两公里的山路，便看到怒放在山箐两侧峭崖陡坎上的一树树怒放如燃的大树杜鹃花了，一簇簇，一枝枝，大朵大朵，大片大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令人激动不已，惊叹不已！我们的脚下本没有路，有的只是荆棘树枝和藤蔓。我们只好一只手拉着树枝或草茎，一只手握着手机，一个劲地往杜鹃花开得热闹的花树旁靠过去，然后从高低、前后、左右选择角度，一阵狂拍！远处，王锁德见我们如痴如醉，也微笑着，打心眼里高兴！他还不时低头采一些鲜嫩的蕨菜，准备让我们带回去尝鲜。

看完大树杜鹃，我们又在王锁德的带领下，驱车四五公里，来到一片青松林之间的山坡上。这里简直就是高山矮杜鹃花的世界：花的山，花的海，花的坡，花的谷，花的波，花的潮！

这些高山矮杜鹃花，生长在海拔2300多米的大山包上，气温常年都处于14摄氏度，也就是说，这里永远是初春的气候和常温。这些高山矮化杜鹃花的花瓣上纤尘不染，花蕊上长满了绒绒的粉状毛丝，晶莹剔透，银光闪闪，金光灿灿，绚丽多彩，恍如仙葩。高山矮杜鹃，是一种高贵的花，圣洁的花，山风轻拂，像一双双无形的玉指梳理着馨香馥郁的花瓣。蜜蜂鸣唱着在花间纵横，那薄薄的翅膀仿佛在舞动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