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

今年开春不久，我和朋友们一起相约，到勐腊县易武古茶山薄荷塘、弯弓核心茶园产区做实地考察。易武地名为傣语，意为“美女蛇居住之地”，因易武有个花蛇洞地名。喜欢普洱茶的茶友都知道它是中国贡茶第一镇，易武茶区有知名的七村八寨。易武以“香扬水柔”著称，而最能代表易武的山头，当属弯弓、薄荷塘。其有花香、蜜香，茶汤刚柔并济，入口醇润饱满，甘甜厚实的蜜韵让人回味无穷。据詹英佩《中国普洱茶古六大茶山》里记载：易武茶山位于六大茶山东部，紧靠中老边境，面积约750平方公里，是六大茶山中面积最大的茶山，它包括易武正山、漫撒茶山、曼腊茶山在内，因面积较大也有人将易武茶山称为易武茶区。倚邦土千总曹当斋的后人曹仲谊生前在回忆文章中也写道：“六大茶山易武占一山半。”说明历史上易武茶山的面积在六大茶山中居首位。易武是云南著名的古茶区，在唐代属南诏银生节度管辖，历经元、明，清代乾隆初年开始成为普洱府的贡茶采办地，易武贡茶曾得过清代皇家“瑞贡天朝”的荣耀。

当天上午，我们从景洪出发，抵达易武古镇牌坊下，当地茶人瑶族好友李妹珍夫妻俩早已在此等候。大家相遇后，又一起驱车到距离20多公里外的易武弯弓贡茶第一村丁家寨的瑶族滥田上寨。妹珍家就在马路旁边，一座三层的楼房。我们途中还经过了薄荷塘塘主家，远看是一座徽派建筑大院，青砖黛瓦，很有历史厚重感。这里属于帕扎河，他们以前也是从滥田分出去的。我们的午饭就在妹珍家吃的，土猪腊肉、自制的酸腌菜等，入口开胃。妹珍家族属于瑶族的蓝靛瑶支系，在本地居住了上百年，从她们外婆那一代就定居在这里了。妹珍的爸爸名叫李华忠，是一位酒量大又豪爽的茶农。妹珍是位90后，娇小俏丽，她弟弟长得高大勇敢，看起来很腼腆，他笑起来一对酒窝真好看。她爱人是一位哈尼族小伙名叫普荣润，阳刚英俊，从新疆军区退伍不到两年，两人情投意合，在一起做茶，为人实诚，热情好客，加上自家拥有一片弯弓古茶园得天独厚的优势，两口子和资深茶人玉香一起开办的易武沁香阁茶叶加工初制所办得有声有色。

午后，我穿上瑶族服装，一件黑色镶银饰扣边的马甲，和众人一起从滥田寨子到茶区。弯弓和薄荷塘隔山相望，是深藏在同一片原始林区里的古茶遗珍，产量稀少，属曼撒山脉最优秀茶园之一，也是明清两朝贡茶的主要毛料来源，现属国家一级森林保护区。往来两山之间只有一个岔路口，往左通薄荷塘，右通弯弓。这里森林茂盛，地势奇险，原生态环境极好，有如人间仙境。上茶区只有一条狭窄的摩托小道，有些路段是几乎60度的长长曲折的陡坡，有些路段简直如贴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段麻线，你需要有不怕艰险的勇气才能抵达密林深处的核心茶区。山高路远、坡陡路险，如遇下雨，泥泞路滑，根本无法上山。听小普说，有一回他带着外地客户骑车上山，因路滑两人都摔伤了，那朋友路上还说很刺激的。这段时间天好路实，我坐在小普的摩托车后背上，随车在山林小道上穿行，耳边虎虎生风，一路上尘土飞扬。我们丝毫没有畏惧，路上也没有掉链子。

小普娶了个茶山的好媳妇，到采茶时期，他几乎天天都要载着采茶工上山，快乐地采茶、制茶，一天天地享受着，期待着，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惊喜和劳累，只为给世间送上一泡好的茶。我对他说，你这是累并快乐着啊！

薄荷塘是这一带山头的名称。等我们骑车个把小时才到达山顶，接着还要在原始林区里继续地徒步下坡，来回约4公里。我们翻越了一大片原始雨林才到达神秘的薄荷塘核心茶区。当快接近茶区的时候，见有一股清澈甘甜的泉水，不知从山上哪里流经下来，形成一条小溪，溪边覆盖着一片开着白色小花的小叶植物。妹珍说，前面就是古茶林了，顺着小溪流下山崖之底，确实积蓄着一座小水塘，塘边生长着薄荷。果不其然，前面一大片茶林映入眼帘，我们终于在原始雨林深处，见到了传说中那神秘又珍贵的薄荷塘古树茶林。碗口粗的茶树上挂着大片的绿叶，新芽还没有冒头，据说古树茶冒春芽要晚一些，一般要等到清明之后才能采摘。古茶树吸天地之灵气，集大山之精华，才有了这饱含微量元素的茶中奇珍。难怪薄荷塘这么稀少而珍贵，其核心区的高杆、一类古树屈指可数，二类古树数量也不多。物以稀为贵，我就不懂市面上哪来那么多“薄荷塘”。我们历经艰险才见到了薄荷塘核心古茶园，能在薄荷塘古树茶下歇歇凉，不亦乐乎？

如果说薄荷塘是“王者气”，弯弓则是“后者韵”。弯弓茶核心茶区主要是由丁家寨（上寨和下寨）、烂田寨（上寨和下寨）两个寨子采摘的茶，他们采茶的分界线是一条美丽的弯弓河。

下午我们从两个山头的岔路口赶到了妹珍家的弯弓古树茶产区。这里的地貌地形和隔壁的薄荷塘山头差不多。弯弓古树生长在1800米以上的海拔，平均降水量1800—2100毫米。高山云雾雨水充沛，深山野岭，杳无人迹。这里的原始森林也最大程度保证了弯弓古树原生态优异品质。妹珍家的古茶园就在弯弓大庙周围。那里茶树的根部都很粗壮，没有几百年历史是长不成这样的，而最大的那几棵古茶树是沁香阁茶业特级弯弓原料来源。这里土壤上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土，土质肥沃，但杂草并不多见。我看到有一群黑蚂蚁在一棵茶树上爬行，就好奇地问小普：“这蚂蚁也爱茶？”“可能是茶叶太甜了，一整片茶园茶树上都有蚂蚁，但它们不会伤害树。”小普笑着说。我观察到茶林旁边有几棵高大的树木已经被害虫侵袭，日渐枯萎，摇摇欲坠，但害虫似乎不敢侵犯古茶林，也许古茶林有神奇精灵保护着吧！

这片核心茶区的地理标志当属古弯弓大庙遗址了。据茶书上说，早在易武崛起之前的老漫撒茶山时代，弯弓就是首屈一指的兴旺寨子，也是古六大茶山的中心。漫撒在历史上是易武茶区兴得最早也衰得最早的地方，清咸丰年以前，漫撒村寨密集，人口过万，隔一个山头相距五公里左右的弯弓大寨和漫撒老街曾是易武茶山最兴旺的两个寨子。据曼腊张家湾赵国传生前记载：“弯弓过去有400多户人家，是漫撒山最大的寨子。”弯弓分为汉族寨、回族寨；回族寨盖有清真寺，汉族寨盖有关帝庙。弯弓寨的关帝庙是六大茶山最大的庙宇，占地面积几千平方米以上，全用柏木建成，雕梁画栋、飞檐点金，当时是六大茶山最精美的建筑。在小普的指引下，我见到了弯弓大庙遗址，几块残垣断壁，一截古砖墙被一棵大树的根死死地盘着抱着，好像生怕这些古砖头被人偷走，历史被人遗忘。有几块厚重的圆形石墩散落在树丛中，估计是顶梁柱的底座。妹珍指着一块字迹斑驳的古墓碑让我看，上面刻着“嘉庆辛未年十月”。

据史志考证，弯弓的繁荣还要早于老漫撒。在1000多年前，就有居民在此种茶，因此，弯弓茶区至今还保留着古老的茶树品种。后来由于各种历史原因，弯弓大寨逐渐走向衰落，渐渐淡出茶人视线。一直到近些年，弯弓才逐渐被人们所知，曾经的弯弓古茶园已经被严重破坏，今天的弯弓已经没有了连片的古树群，更多是零星分散在原始森林中的小片古茶林。弯弓大庙虽然已灰飞烟灭，但现存的弯弓古树却承继着古老而沧桑的历史，真是一颗遗世明珠。

约一杯茶汤，我在易武古弯弓古茶山等你。茶马古道上的马铃声，让人仿佛梦到马帮的队伍在青石板路上踏过，你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刻在古老石板上的沧桑。在大榕树的荫蔽下，在曾经古道的历史遗迹处，我拽着马锅头铜像手中的缰绳，忘掉了所有的忧愁，远望着那一条永远不会埋没的悠远的古道，感觉到地阔天宽。你信不信这片原始雨林里的大树会说话，等你一进山口的那一刻，就把自己交给了山神，森林的某一棵参天大树会突然发出巨大的呼啸音，好像是在给你发出的提醒，所到之地需充满敬畏之心。弯弓和薄荷塘是被山神呵护下来的古茶遗珍。茶农采茶、制茶、晒茶，重复着。从茶树到茶杯，每一道工序都是必不可少的，艰辛的过程，从未停留，为茶客品质把关，品质保证。那一股饱含花香、蜜香，刚柔并济，滋味甜柔细腻，汤感粘稠绵密的茶汤让你无法自拔，也让你有了一股一往直前的勇气。

感谢滥田瑶寨李兄一家的关照，否则真进不去薄荷塘、弯弓核心茶区。我作为一个老茶客不勇闯密林岂识弯弓？山不在高，有茶则灵。我记得小普有一句口头禅：人生处处有坎坷，要走最烂的路，看最美的风景，喝最好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