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泉

年龄与我相仿的人，大都对小人书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父亲喜欢读书。他有一个藏书的木箱。闲暇时候，他常常打开箱子，认真阅读藏书，读完了又收好。二年级的某个午后，我悄悄打开箱子，箱子角落里一些图文并茂、生动有趣的小人书，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蹲在屋角埋着脑袋看完了《白马坡》和《千里走单骑》。这是我成长记忆中的第一次阅读，虽然对书中的文字还认不全，但依然令我如痴如醉。

我就这样和小人书结下不解之缘。

童年时期，家中没有电视，课外书籍难以接触到，唯有那些小人书为我开启通向成长的门户。在众多小人书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桃园结义》《双枪陆文龙》《神鞭》等书。《桃园结义》的封面是刘、关、张在桃园中盟誓，独特的构图设计让我记忆犹新。书中，“怒鞭督邮”是我最喜欢的部分。鲁莽率直的张飞鞭打贪官污吏十分解气，大快人心。还有《三打少林寺》，故事情节充满传奇色彩，看完后总幻想着自己长大后能像主人公一样，飞檐走壁、行侠仗义。几本小人书在手上翻来覆去，慢慢磨损了边角、破了封面，或是遗失了，但我对故事情节早已经烂熟于心。

我平日里看得最多的是《岳飞传》和《三国演义》。赵子龙、杨再兴、陆文龙、岳云，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他们不仅武艺超群，而且心怀侠气。那时候，甚至连他们所使用的枪、锤等兵器都成为我心仪的对象。老一辈的连环画家，绘画功力非凡，且风格迥异，看得多了往往不用看署名，只看到构图和线条便可初步判断是出自何人之手笔。有时总觉得阅读不过瘾，便用铅笔在作业本上一幅幅地临摹，几年之间足足画了厚厚几本。有时候，还喜欢用彩色蜡笔给内页画面涂上各种颜色。看到反面人物觉得不解恨，便给画面中的曹操、秦桧等人描上两撇“八字胡”或是戴上“眼镜”。这手掌大小的小人书，曾带给我许多快乐的时光。

手上的小人书数量有限，我便和其他伙伴交换着看。谁手上有新书，兴奋的不只是他本人，还有其他伙伴。尤其是放牛时候，伙伴们挤在树荫下或是巨石上，围凑在一堆、一人捧着一起看，并约定大家都看完了才可以翻页。那时我们主要是看图画，因为大家识字都有限。岁数稍大的伙伴念文字，其他人屏住声息听。看完书，照例是要把“故事”重新再现一番的，大家都争着扮演正面角色。伙伴们挥舞着树枝木枪，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直到斜日落山，才大汗淋漓地吆喝着牛群，像鸟儿一样在晚风中回家。

前些年，在生活逐渐安定下来后，我又急切地想把那些孩提时最亲密的“伙伴”一一召回，这思绪如思念失散多年的好友那样日益深切。只可惜年深日久，小人书早已丢失得一干二净。幸好如今各类再版、翻印本层出不穷，再买并不难。当然，我现在喜欢小人书，更多是因为喜欢传统线描，尤其是那些绘画水平精湛传神的连环画，捧之细品简直是绝妙的享受。因此，我倒不在乎是旧版或是新版，只要绘画精细、印刷上乘，便会买下。一两年下来竟已收藏了千余册，线装、函装，各种版式俱全。其中刘继卣、王叔晖、华三川、顾炳鑫、钱笑呆、贺友直、王弘力等名家的代表作品基本收藏齐全了。每次重新翻阅着这些小人书，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温馨的感动在心底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