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飞

过忙岗记

给每条路都起一个名字

梦之光流淌在时间的河床

到水井的就叫取水巷

通往稻田的叫稻香路

去往远方的叫通海路

每一寸山水都紧握着各自的命途

村口，五株鼻涕果树

树叶的位置，今日已让出给蓝天

抬头，更可与天对语

各退一尺，路便是大道

最宽的道，莫过于从胸口通往胸口

长寿巷口，热情的张叔相邀进家喝茶

地里的瓜都已归仓

墙上的花正好绽放，一些文字结满花香

马鹿群已远行，谁也没说起

它们都刻进了语言的密码里

南飞燕

如果可以

就做澜沧江畔的一株甘蔗

学习它的72种变宝术

将南汀河、小黑江、澜沧江的水

化作满怀甜蜜和一腔天地深情

将烈日下所有汗滴

合着红土地，长成阿佤山的脊梁

一把双刃青剑，指向大地苍茫

将一株株甘蔗连根砍伐

历经清洗、压榨、澄清、煮沸、结晶

在亚热带的风中沉淀、冷却

卸下一生风尘，化为34个分身

白糖、红糖、木糖醇、甘蔗醋……

每一个都寄存着甜美的记忆

糖负责安抚人间的痛，喂养童年和欢愉

酒精负责清空人世苦闷，说出大地的雄心

蔗梢负责喂肥牛羊，糖泥回归田野

一些成为苦草，一些成为竹笋

一些轮回成为它自己，站成边地的春秋

一些成为化纸成凤的构树

以洁净的空白等待描绘阿佤山南飞之燕

在景洪

有人伫立于大江中央，垂钓一条大江

起鱼时，人和竿弯成大江的弧度

向大江致意

种竹记

昨天，种下紫竹

一棵植于前门

一棵植于后门

往后

进出亦可照见

夜里可听风

若病了，煎水

用其清心

祛风

解毒

学习虚空术

云州城墙遗址

德胜村城里组农户门前

老树桩上坠满了桑葚

结果是每棵桑树的愿望

即使从刀口下长出

所有的疼痛都化作了汁液和鲜甜

半截土墙，半截明城砖墙，半截白墙

藏着云州的历史密码

摸了摸明朝城墙砖，时光迷雾逐一解锁

手指的方向，徐霞客踏着黄昏走入东门

“钦定云州”4个字

照亮了他脚下的坎坷和胸膛

那天的夜都来得晚了一点

那天的云州在时光的河里泛起光彩

明朝高耸的城墙

举高了平坦的水泥路

从明朝的新城城里到如今的新城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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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里，421年

登邦东大雪山

小寒与大寒之间

需要有一场雪

一年才算圆满

一棵栎树，瑞雪加身

以一身清白独立于苍穹之下

躬下身，漫山的雪是它无言的谢词

3000米的高山上

竹子饱霜牙、喝寒露

有雪点化

更粗更壮，心更空，节也拔得更高

新生的竹芽

破土，破覆雪

戳破冬天最后一层窗户纸

稚嫩的笋叶挥着春天的旗帜

颤巍巍地站在雪山的东坡之上

登顶邦东大雪山

总不会空手而归

风与雪会用一场盛大的歌舞欢迎你

去晚了也没关系

缥缈曼妙的舞姿会雕刻在巨石上

一一再现昨夜舞会的盛况

饮过风雪的岩石，每一块都闪着光芒

舞动晶莹剔透的翅膀

承重一年的大山，终于就要腾飞

山巅，是谁种下磐石，如今绽放如潮

向着澜沧江，向着蓝天和春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