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

《太平有象》是潘灵2022年在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一部小说集，收录了《太平有象》《豹子》《叫了一声》《偶回乡书》《偷声音的老人们》《一个人和村庄》6个中短篇小说。这6个小说，是潘灵近年创作的中短篇精品，它们均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转载过，入选过多个选本。《太平有象》（首发《民族文学》2021年第11期）还入选了中国小说学会2021年度好小说·中篇小说排行榜。

小说集《太平有象》集中的每篇小说，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同题的《太平有象》探讨边地乡村如何走向现代的现实命题，也通过一个村庄与大象的关系深度思考了人与自然如何才能实现和谐相处的生态问题。《豹子》写人的欲望，袒露形形色色的被欲望所裹挟的人生。《叫了一声》细腻地写出了一位母亲内心的善意与悲悯。《偶回乡书》是侨寓城市的游子为心中的故乡而写的乡愁曲。《偷声音的老人们》写了一群易地搬迁的老人，写他们与鸡鸣犬吠的关系，写他们失去乡音后内心的隐痛。《一个人和村庄》审视了城市化的时代之轮给农村带去的空心化问题，一首乡谣《莲花落》，唱不尽孤守丫口村的农民包伍明对土地根深蒂固的爱。

小说集《太平有象》中的6个小说，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叙事重心。然而，细读这6个小说也能窥见它们的相似之处，那就是这6个小说都是紧贴着当下乡土中国的发展脉搏来展开的。更准确地说，这6个小说都是紧贴云南边地乡村在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新变化，尤其是以人的精神世界的变化来进行写作的。小说集《太平有象》直面中国社会城镇化进程的复杂性，写出了时代、乡土、边地的变化，是典型的新乡土写作。

新乡土写作之“新”，在于作品的叙事视域、叙事空间、叙事方式等都较传统乡土文学有了新变化、新趋势。丁帆就曾指出新乡土写作的发展趋势“是在两个相反的方向进行的，其一是向城市拓展，其二是向荒野展开”。

小说集《太平有象》就有这两个新乡土写作的审美特质。一方面，小说集《太平有象》的写作明显存在一种“城市异乡者”的叙事视角。“城市异乡者”指一个人明明在城市生活，还很可能生活了很多年，但他的内心却无法对城市这一空间产生归属感，乡土世界的底色始终存在于他的精神深处。“城市异乡者”的叙事视角常常让作家笔下的小说有一抹浓得化不开的乡愁。在潘灵的小说集《太平有象》中，尤其是《偶回乡书》《叫了一声》与《偷声音的老人们》等单篇小说中，就流淌着这样一份诗意的乡愁。

很显然，这份乡愁浸染了作家本人深切的生命体验。在小说集《太平有象》的代序和后记，潘灵都诚恳地诉说了故乡之于他小说创作的重要影响。“如果没有那在深山峡谷里生活的十几年，我根本不会写作。我现在越来越明白我的写作导师就是我的故乡——那逼仄的，像地球上一些小皱纹的地方。”故乡是人观察世界的基础，故地连接了人的血脉。故乡永远是人心中永恒的家园。作家的写作通常是从故乡出发的，潘灵自然也不例外，对故乡的回望与审视是他小说的血肉所在，小说集《太平有象》的审美感受和文字气息都与边地村庄息息相关。

另一方面，小说集《太平有象》的叙事也“向荒野展开”，即这部小说集呈现出了对生态文明建设，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绿色凝思。中篇小说《太平有象》就对人与动物关系进行了生态维度的审视。《太平有象》是一个内涵非常丰厚的中篇小说，它通过阿嗄和木呷两个彝族青年与小象的关系，即人与动物的关系，深度思考了人与自然如何才能真正地实现和谐相处。比起单一维度的动物保护立场，《太平有象》的写作更加深刻地传递出在人与动物良性关系的建立过程中，既要保护动物，也要保护因此受到损失、承担了生态文明责任的弱势人群的生态立场。当然，《太平有象》从根本上说还是一个新乡土小说。因为这篇小说的内在肌理仍旧是乡土的，故事发生的地点、人物都来自云南边地的乡土世界，这个小说内在所要探讨的是一个边地村庄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命运走向。但《太平有象》将生态与乡土两个元素进行了很好的融合，为新乡土小说写作注入生态之思，也为当下的生态文学写作带去边地乡土世界的丰饶。

小说集《太平有象》以诗性的表达，诉说了一个“城市中的乡下人”对生养自己的乡土大地的无限情思。潘灵以深厚的人文精神，审视乡土中国和云南边地的当下之变，于或改造，或衰败，或消失的乡土之变中，开掘出生命不变与恒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