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菜园
晨起,出门一看,地上湿漉漉的,原来夜里下雨了。空气潮润而清新。
途中,天又下起了雨。起初,从空中飘下的只是零星的雨点,我没当回事,撑起伞继续往前走。渐渐地,雨越下越大,繁密的雨点大而急促,雨伞上开始垂下一条条雨线。
雨下得更大了,四周满是洪亮的雨声,地上积起了一层水,由高往低流,雨鞭在积水里扫射起无数个泡沫,犹如一朵朵蘑菇瞬间生长出来又消失,又如一地鸟的羽毛在水面流淌。耳鼓里雨声訇訇,眼前唯见雨水瓢泼般从天空倾倒下来。伞外下大雨,伞里下小雨,道道雨瀑从伞上飞溅而下。
伞已根本不管用,我全身都被雨淋湿,衣服又沉又湿地粘在身上,皮鞋里灌满了水,发出呱唧呱唧的声响,连迈步都困难。
雨太大了,行人纷纷到路旁的建筑物里避雨。只有那些骑电动车的人,披着红红绿绿的雨衣,汇聚成一条五颜六色的河流向前流淌。路过一座立交桥时,路竟变得拥堵起来,原来好多人,包括一些骑电动车的都在桥下避雨,把路堵了。我腾挪闪跃地在电动车中穿行,但一个大汉骑着电动车挡住了去路,努力探头去看,只见一脸粗硬的胡茬。好容易穿了过去,前面的路又被挡住了,这次看到的是一个娇小的背影,雨衣后露出一缕秀发。遇到实在挤不过去的地方,便只好停下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雨终于停了。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空明亮了不少,空中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轻云。薄纱间或透出一个窟窿,从窟窿中泻出金色的阳光,那样的鲜嫩,充满质感。地上形成一道道溪流,急急地在往前流淌。
雪景
夜里气温突然下降,盖着的棉被薄得像一张纸,感觉就像身处寒窖。
清晨,灰白的天空浸染了浅浅的黑色,那是丝丝缕缕的若有若无的云朵在缓缓飘移。老北风一边端着盆盆冰冷刺骨的冷水往人身上泼,一边挥舞着巴掌猛扇人的耳光,脸颊火辣辣地生痛。不一会儿,天空飞起了小雪,落到头上、身上,仿佛一双双温柔的小手在抚摸。雪落到树枝上,发出簌簌的响声。渐渐地,各种植物上都覆盖了一层薄雪,看上去白绿相间,韵味十足。
临近中午时分,雪忽然越下越大,雪花变得越来越稠密,犹如亿万个白色的小精灵,争先恐后、挤挤挨挨地从天庭深处飘洒而下。这雪声势浩大,裹挟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强劲势头,在空中横冲直撞、追逐嬉戏,空中似乎响着它们清脆愉悦的笑声。漫空飞舞的雪花,最终又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四下里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下了整整一天,屋顶上、道路上,还有小河畔的草地、树木都积起了厚厚的雪。雪花一落到水面上,便无声地消融了。河水显得越发清澈,河边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倒映在河水里,看上去犹如无数粗大的树根在河底生长、蔓延。阵阵冷风吹来,在衣服内奔突,就像一把亮闪闪的刀子割着身体。
翌日,雪住天晴。清晨,隐隐地从云缝中透出一丝丝阳光。正午时分,天空显得格外高远、蔚蓝,空中有一朵朵云彩在飘移。这些云彩或厚或薄,洁白无瑕,在飘移的过程中又分散成丝缕状,带着毛茸茸的质感,缓缓地徜徉在碧空中。金色的阳光覆盖了大地,房顶、树梢、草地上的积雪正在消融,吹来的风中还带着丝丝寒意。暴露在外的手和耳朵等被冻得红彤彤的,钻心地痛。
萍水相逢
大概走出十多里路,天开始下雪了。后来那雪竟越下越大,满世界都是鹅毛大雪在飞舞。起先我还觉得有趣,一边捕捉着雪花一边赶路,后来滋味越来越难受,肚子饿得咕咕叫,手脚全冻僵了,布鞋被雪水浸透,沉重得像只破船。
勉强支撑着走出十多里路,我便再也走不动了,无力地站在路旁一棵老树下啜泣起来。我多么希望雪地里能出现一个人,哪怕是仅仅安慰我几句也好,但空旷的雪野里别说人,连只鸟儿都不见!唯有雪花越飘越多,仿佛在揶揄、嘲弄我似的……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外婆家。外婆家在一个繁华的小镇上,最吸引我的是她家里的书房,里面全是舅舅学生时代看过的书,我每次去外婆家,都会待在书房里看个没完。
我小学快毕业的那个寒假,妈妈又让我去外婆家度假了。动身那天早晨天气阴晦,空中积压着大团大团的乌云,妈妈叫我等天晴了再去,但我心急如焚,一定要去,妈妈也只好同意了。我背上沉甸甸的大书包,乐颠颠地上路了。
我先得走20里山路到县城,再搭班车去外婆家。到了县城,上了车才知道车票涨价了,妈妈给的钱不够买车票,我只好下了车。站在寒风中,我心里矛盾极了,但又实在不愿放弃这个去外婆家的机会,最后把心一横,决定靠双脚走着去。我那时天真地认为,从县城到外婆家20公里路,我几个小时就能走到了,反正是柏油马路,只要顺着路走就行了。在徒步的过程中,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吉普车在我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一位高大英俊的叔叔来。他向我喊着什么,还不停地挥手,但我想坐吉普车的能跟我有啥关系呀,便没敢应声。
“小朋友,快过来呀。”我这下听清楚了,叔叔是在叫我,便惴惴地走了过去。叔叔问清我要去的地方后,说了句“跟我同路,我捎你去”,便把我拉上了车。
车里温暖如春,那位叔叔用毛巾拂去我身上的雪花,并问了我一些问题,当得知我要走着去外婆家时,他用赞赏的口气说:“不错,初生牛犊不怕虎,做事就是要有这么股勇往直前的劲头!”他还告诉我,他是县里的干部,要去乡下检查工作,见我一个小孩子站在路边哭,知道是遇到困难了,便停下了车。
车子很快便到了外婆家门口,我急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外婆家,想让她来邀请叔叔和驾驶员去家里坐一会,但当我跟外婆急火火地跑出来时,吉普车早已开走了,只有雪花飞舞、北风呼啸。
我当时虽然还小,但也知道也许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见到那位好心的不知名的叔叔了,心里是那样的空虚、惆怅,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外婆也有些后怕地说:“孩子,多亏了那位好心人呀!要不,真不知道你顶风冒雪咋走完这几十里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