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华

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普洱县志编纂委员会兼职工作，在受聘修志的工作人员中，有一位学识渊博、记忆惊人的长者朱俊先生，我们都尊称他朱老师。朱老师20世纪40年代初曾在昆明上大学，是那个时代普洱城为数不多的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之一。在回忆普洱往事的交谈中，朱老师多次讲过他与当时任西南联大教授刘文典先生交往的一些雅事，我记忆颇深。

1941年，普洱磨黑镇的盐商张孟希(曾任县参议长、滇军保三团营长)倡导与当地乡绅共同创办了磨黑中学，培养桑梓人才。当时在磨黑中学任教的教师中，有几位是中共党员，曾组建了中共思茅普洱特别支部。为扩大学校的影响力，提高知名度，他们专门向张孟希推荐时任西南联大教授的刘文典（字叔雅）先生到磨黑中学讲学。1943年暑假，刘先生携妻儿应邀到了磨黑中学，在学校曾先后讲了《庄子》《红楼梦》等。讲学的听众中，除学生外，还有教师和地方乡绅。

颇有名声的一代国学大师光临边地小镇讲学，在当地乃至几十里以外的普洱古城引起不小的轰动。当时在普洱任军政长官的胡道文会同当地乡绅，热情邀请刘文典先生一家做客普洱。在普洱城，刘先生一家被奉为上宾，官员、乡绅轮流做东，宴请刘先生一家。

某日，先生夫妇正在当地朱家花园与友人闲聊，经家人禀报后，走进一位英俊少校军官。军官先向众人行军礼，然后说明来意。他说他在前方抗日作战，逢部队休整，特告假回家完婚。听闻仰慕已久的国学大师做客普洱，特来请赐一副婚联。刘先生对从前线归来的抗日军人十分尊重，当即允诺撰联。思索片刻，先生即吟出上联：“剑气书光同玓瓅”，先生吟罢，将目光投向夫人，言道：“秋华(先生夫人名讳)，下联你来对！”刘夫人乃大家闺秀，知识女性，亦才情卓然，据说，吟诗作对乃伉俪两人共同爱好。故少顷夫人即对出下联：“才情诗韵两婆娑”。上下联一出，座上友人皆击掌称绝，少校自然欣喜万分，叩谢归去。

数十年后，我调至省城在省文史研究馆工作，在一次参加纪念刘文典先生的活动中，有幸认识了先生的公子刘平章，言及当年普洱往事，我向平章先生讲述了这段撰联雅事，我询问平章先生，是否记得此事？平章回答说，当年跟随父母到磨黑、普洱，只有七八岁，依稀记得行程，但其间的事情，不是十分清楚。他嘱托我，将对联书出并写一篇短文介绍撰联经过，为后人留下一点文史资料，我遵嘱将叔雅先生伉俪撰联的经过写出来。

岁月悠悠，时序交替，80多年前发生在普洱古城的一段国学大师伉俪合撰婚联雅事，回忆起来，仍感觉十分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