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卫波
作为教研员,我们又开始了下乡听课的行程。
今天,我们走进的是离县城30多公里的大桥乡三树底小学。三树底村位于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石屏县大桥乡的南部山区,距离乡政府所在地约6公里,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村民居住在半山腰的小山坳上,这里世居着彝族、傣族、汉族等民族,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三树底小学就坐落在这个小山村的寨脚。这是一所新扩建的学校,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布局合理、管理有序,进入学校就能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
我打算听一节语文课,就伴着微微的晨风,步入了一间一年级的教室。看见新老师,孩子们睁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陌生的我。
看见孩子们,我的心里就会涌出暖流,情不自禁地想微笑。“同学们好!”为了消除孩子们的陌生感,我主动向他们打了声招呼:“我是老师。但今天我要和你们一起上课,做一回你们的大同学、大朋友。可以吗?”
“好——老——师——好!”孩子们笑了。
我一边回应着孩子们热切的目光,一边习惯性地走向教室后排,寻找着我听课的合适位置。突然,我的目光被教室后面一个发丝零乱的女孩所吸引。女孩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一双漂亮的凤眼,但目光中游离出的却是满满的孤独,孤独的背后还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和无助。
在这女孩躲开我关注目光的瞬间,我判断她一定是个特殊的存在。我俯身弯腰,准备尝试与女孩交流,这时一堆同学喜鹊般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她会打人!”不知是谁嚷出了一句。我循声望去,说话的小同学羞涩地躲进了人群。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女孩,帮女孩把桌椅移到我的桌边。拉近物理距离的同时,我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怯怯地嘟囔了一句,算是对我的回答。我听出她姓张,张什么?却没听清。我小心地让她写出来给我看,她扭捏了半天,还是不见动静。只听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男孩大声说:“老师,她不会写字!”话语间混杂着不屑和嘲笑。女孩把头埋得更深了。
简单的几个来回,我确认了女孩确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她和同学们虽然同处一所学校、一间教室,但在心灵上完全是一种离群的状态,像是一个人躲进了阳光中的阴暗之地。我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原因,更无法弄清女孩在心灵上是否受过伤害,但可以肯定的是,女孩的内心充满阴影,她渴望阳光,期待被看见、被关注。
我抬头向围在身边的孩子们环视了一周,充满期待地问孩子们:“这个女孩非常需要大家的帮助,如果她不打人,你们愿意帮助她吗?”
没有人回答,同学们都怯怯地,似乎很怕她。
上课铃响了,这是一堂生动有趣的识字课。年轻的王老师熟练地借助着课本中的插图,轻松活泼地讲解着知识点。我不时关注着身边的女孩,发现她找不到本节课的内容,就帮她找了出来;发现她找不准指读的生字,就牵着她的小手指,引到一个个的字上;发现她不敢出声,就低声陪着她一起读……慢慢地,她的小手开始跟上了节奏,声音也慢慢大了起来。
下课了,刚才围观的孩子们又凑拢过来。
我又问孩子们:“如果她不打人,你们愿意帮助她吗?”
“愿——意——”教室里响起回应。
一个扑闪着大眼睛的女同学认真地问:“老师,我们要怎么帮她?”
“很简单,就从拉她跟你们一起玩,教她学会写出自己的名字开始。老师相信你们一定会成为一群乐于助人的小老师。”说完,我打开手机,认真地为孩子们定格下了一组天真可爱的照片。
我问:“以后谁来教她指读课文?”一个女孩举手示意她来教。
“谁来教她写名字?”一个女孩示意说她行。
“谁愿意跟她一起玩?”所有的孩子都大声回答:“我——愿——意!”并一个个围拢到了女孩的周围。
这是一群多么纯真又有活力的孩子啊!正是这群朴实可爱的孩子,展露出纯粹而自然的笑脸,透着阳光的自信,让我顿感人与人之间最真诚、最无私、最纯洁的温暖。
课后,我向王老师了解到:张同学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喜欢与学生玩,加上她平时约束不了自己,与同学在一起时,会动手打同学。同学们自然也不喜欢她,甚至疏远排斥她,也就没人愿意跟她做同桌了。我向王老师建议,把张同学调到第一排坐,作为这节课表现突出的奖励,以便多关注她在课堂上的表现。同时,让王老师也多表扬刚才那几位乐于助人的学生,让他们课后多帮助张同学,并多给予他们表扬鼓励。我们也交流了对教育的看法,都认同教育绝不仅仅在于传授知识。更在于让孩子走出曾经的阴影,一起沐浴在美好的阳光里。于是,一场关于帮扶张同学的爱心持久战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几周过去了,我再次与王老师联系,得知自从被调整到第一排听课后,张同学已悄然发生变化。在老师提醒下,她在课堂上能安静地听课而不再睡觉;老师安排背诵的作业,她也能背出一小部分。在同学的帮助下,她终于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而原本穿着脏兮兮的她,变得干净整齐了。最令人惊喜的是,她也不再动手打其他同学了,课间和放学后她能跟同学友好相处了……
听到这些,我的眼眶湿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