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才亮
我1992年从大学中文系毕业分配到会泽纸厂乡中学任教。这所中学在营盘山半中腰的缓坡上,向上是当地最高峰,峰顶是个巨大的草坪,据说不知在什么朝代曾有驻军,建有营盘,故而叫营盘山。
学校旁有一个集市,逢旧历的三、六、九赶一次街,我们可以从街上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但学校因为比较偏僻,显得寂静和孤独。我经常下班后回到自己的宿舍,点上一盏罩子灯,找本书阅读。记得在大学时候,校报曾发过我的两篇散文,我就想:教书之余,还是可以多读读书,写点文章,打发一下这漫长的乡村夜晚。可惜没过多久,读大学时零星买的书早就看完了,怎么办?那就借书、买书吧!
我们学校附近有供销社、百货商店、酒馆,到了赶街的日子,商贩云集,日用百货、农家产品丰富多样,可转来转去,就是没有书店或者书摊。看来,买书一事只有到城里出差的时候才能办到。一天,正在集市散逛的我突然遇到了本地的高中同学邓某,他告诉我乡政府有邮电所,可以订书、订杂志,我欣喜之余,兴冲冲地就去寻找邮电所了。
乡政府北面有一排低矮的瓦房,里面有一间正是邮电所。这间不到30平方米的小屋在当时可是纸厂乡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枢纽,一条与县里、外界相连的便道把外面的信件、包裹、报刊源源不断送到这里,再由此分发各村、各单位,一部唯一对外服务的电话连通各地,一个稍微比我年长的美丽女子负责着这个小小的邮电所。那天大概是个周末,人很多,拍电报的,打电话的。靠窗的桌上堆满了刚送来的报刊。当我说明来意,女子知道我是中学的老师后,立马放下了正手上的工作,找出了厚厚的报刊目录,让我选择。我一次就订了1993年的《散文百家》《小说选刊》和《青年文学》。此后,邮电所成了我憧憬的地方,我不时到那里订阅书刊、投寄稿件、邮购书籍、收取些许稿酬。
我教语文,因而我的阅读也主要偏重于文学,其他社科期刊也有所涉猎。之后的几年,我又交替订了《当代》《北京文学》《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大家》《中国校园文学》《散文选刊》《语文报》等。这些期刊有时会推荐一些书籍,如果喜欢了我就到邮电所,按期刊上所给的地址汇款去买。
随着时间的推移,纸厂乡的发展也上了快车道,先是通电了,县城到乡的公路也通了。许多人家都买了电视机,娱乐方式也增加了很多。学校建起了标准篮球场、卡拉OK也流行起来……而我的读书却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生活方式,一天没有读书就感觉空落落的,见到好书也像见了亲人朋友那样高兴。一个周末,我照例与几位老师去石板村家访,有个老师告诉我他有一本小说是霍达写的《穆斯林的葬礼》,很好看。这可正是我急于寻找的啊,上学期放暑假,我在老家听收音机听到介绍的这本书,当时就去县城的新华书店买,可惜没有买到。正打算向他借时,他却告诉我被隔壁乡中学的一个朋友借走了。没办法,我只好与他死缠烂打,终于说好我们当天就去他朋友那儿拿书。当走了10多公里山路见到他的朋友时已是黄昏,他的朋友大感诧异。
现在书多了,自然更要很好地珍惜和保存。可惜有时候我的书会被人借去弄丢了或者忘了还我,心里很不高兴。怎么办呢,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有了新书后,在阅读之前,我就签上我的大名。有次到城里出差,我跑到县里一个篆刻名家那里,雕了一枚“才亮藏书”的藏书章,从此藏书中就盖上了我的藏书印。1996年,我请一个木匠为我打了个书柜。通过积累,等2006年调出纸厂乡时我已经拥有了1000多册书,用了6个大纸箱才装走。
在教学、读书之余,我拿起了笔杆,做起了作家梦。先是在我们县文联的《金钟山》杂志发表了些小散文,后来在一些编辑、老师的指导下,又在我们市里、省里的文学报刊发了一些散文。当然,我最高兴的是2014年在《散文百家》上发了一篇散文和后来加入云南省作家协会。
也许真的是机会往往垂青有准备的人吧,由于我在外面发了不少文章,1996年的一天,乡党委书记和一位副书记到我的宿舍找我,让我到乡里搞宣传工作,我高兴地答应了。此后,我采写新闻,几年的时间,有200余篇(幅)消息、通讯、照片被各级报刊、电视台采用,我也被正式调到乡政府工作,从乡党校教员、党政办副主任到乡政府副乡长,成了一名小小的基层领导。
是读书成就了我的人生,悠悠岁月,有书相伴,有文字述诸笔端,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