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站在双龙桥上，目光从清澈的水面和绿色的田野上飞过，掠向远方的傍晚。夕阳从更远处的迷蒙山梁后缓缓落下，这美景，让人期待着翌日清晨东边升起一轮圆圆的红太阳，散发着无限金光，闪耀建水城。

近年，常到建水县曲江镇。是奔着那里一潭隐没在山村里的天然温泉去的。顺便也就常去离曲江镇三十多公里的建水城走走看看。建水城闪烁着一种厚重的紫陶色与亮丽的现代元素结合的色彩，弥漫着古典与时尚相融的浓厚气息。

从宽阔的迎晖路走过题有“文献名邦”的牌坊，就会产生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感觉。路被中间有木板长凳的亭子、稀疏古老的树木分开。两边的石板路，狭窄粗糙，房屋低矮古朴。屋顶盖的是棱角分明的小青瓦。路和房屋以及中间的木凳亭子，被时间涂抹了一层黯淡的色。那是吸光的色，能把目光久久吸住。进入这条石板路，车辆不得不慢下来，呼吸也随之慢下来。一切节奏也跟着慢下来，仿佛是因为吸收了石板下和房屋里透出的沉稳气韵。走进城门题有“千城”二字的翰林街和城门题有“永贞门”的北正街，地面依然是石板路。参天榕树的枝叶将阳光挡在上面。房顶青黑，屋檐飞翘，雕镂画壁，古典的气息从上面倾泻下来。

眼前从时间的远方走来的建筑，把人带到过往凝重深厚的历史中，让厚重延宕的文脉雅韵缓缓呈现。文庙大成殿为五开间、三进深、单檐歇山顶、五架梁式建筑，斗拱为七踩重昂，屋面出檐深远，三面环廊，黄色琉璃瓦拼图屋面，屋脊上有仙人和走兽等图案。朱家花园里房屋的横梁、斗拱、卯榫、雀替等都是木质的。可以想象，木料的锯刨、打眼、拼接等过程，以及字画的雕刻、书写、描绘，都是精度极高的细工慢活，需要多种匠人的精密配合。

文庙和朱家花园房屋成片，庭院相连，若不记路，如入迷宫，游人会在里面打转。画壁上的字画，已模糊不清或残缺不全，但字画仍透出浑厚墨韵和苍劲笔力。朱家花园里的横匾题词“循规蹈矩”“中将第”“谨言慎行”和文庙中的横匾题词“斯文在兹”“圣协时中”“万世师表”等等，都彰显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

朱家花园里的楹联——“玉洁珠辉文贵重，水流山润地光华”——由当时的临安知府许廷桂题写。文庙大成殿门外，有清代书法家王文治题写的楹联：“先觉先知为万古伦常立极，至诚至圣与两间功化同流。”苍雄与儒雅之风刚柔并济。进入文庙的大成门，以几棵树皮斑驳的参天侧柏和枝叶繁茂的榕树作为时光倒流的引子，通过凝聚着七百多年时光的殿宇，把人引入两千多年的深邃伦理思想中。大成殿里，有孔子、孟子等以及子贡、子路等十二哲的塑像，两边房屋里还有很多先哲的塑像。据说，文庙经历了四十多次扩建增建。建水历来对文物管理高度重视，文庙也成为当地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教育基地。如果说朱家花园以雅致古朴著称，承载着古代建筑艺术的哲学与精巧之魂，那么文庙的亭殿院落池塘，则呈现深远开阔的气象。

走出翰林街和北正街，从朝阳路往东，循着清脆的风铃声，大约一公里处，可见红色高大的建筑耸立着。这是朝阳楼，它伴随风铃声伫立在风中，与对往昔岁月对望。南诏时期建水还只是土城，到明洪武二十年扩建为砖城，现存的朝阳楼为明代遗址。建水城里的西门北门，也保存完好。我们现在看到的约200米的西城墙，是重建的。城墙上部用新烧制的红砖，下部用从民间收集的古城砖——可见当时建水民众对古城修缮的热心与情怀。建水从唐朝元和年间筑城以来，已有1200多年历史。看到这些城门和城墙，自然会把历史和文明联系起来，也会想到建设古城的前人和他们的艰辛付出。前人的灵魂已融汇在巍峨的城墙、城楼中，也会在未来长存。

建水，不缺水。泸江穿过建水坝子，由西向东流过，滋养着这片土地。众多的古井，让建水成为名副其实的“井市”。西门附近的豆腐富有名气，源于那口“大板井”。大板井井口直径两米五左右，井沿周边石板已被取水的人踩得光亮。据说，这带的豆腐好吃，因为大板井的水好。每天，到大板井挑水的人不少。这里值得一提的还有被称作中国四大陶瓷之一的建水紫陶。城里有紫陶路，紫陶茶具已遍及千家万户。

我常到大板井附近的饭馆吃饭，定会点红烧豆腐或麻辣豆腐、青菜豆腐汤等菜，再喝用紫陶壶泡的茶水。那体验，不仅是在吃豆腐喝茶，也是在品尝大板井里的水，在品味水与土以及这片水土孕育的绵长文脉。

从洋溢着醇厚浓郁“古味”的城里走出，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建水县西庄镇的双龙桥，又称十七孔桥，横跨泸江河与榻冲河的交汇处。双龙桥也是一座古建筑。看见远处横亘的长桥，我心里冒出杜牧的词句：“长虹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顿时觉得眼前的双龙桥，分明就是水上的盘龙，也是一道不灭的彩虹。泸江河边几棵枯死的树和躯干粗老却枝叶婆娑的柳树，依稀可见旧岁留下的痕迹。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间的双龙桥，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这里集休闲和赏景于一体，游人络绎不绝。桥面铺着粗糙的大石板，已被踩得铮亮发青，桥的两边护栏砌的也是大石条。中间楼阁，层檐重叠，檐牙高啄，雕刻精致，檐下风铃叮咚。桥下两边，碧水不兴，游鱼不急，偶尔可见长满斑纹的乌龟游到水面，漫游不惊。桥、水、鱼、龟和倒映在水里的树，与桥上驻足观赏的游人，都在悠然的意境中，与上空的蓝天、白云进行着一种默契对话。

伴随一阵汽笛长鸣，一列坐着游客的小火车从旁边开过。这是从建水古城开往团山的往返观光小火车。双龙桥站的站台上，废旧的钢轨搭起长凳，下面的米轨和道心里的道砟，静静铺展，向两头延伸。以轨道边的陈旧站房和一棵斜立的老柏树作为“旧慢岁月”的开篇，走进建水临安站，云南百年铁路历史从废弃的英国产蒸汽机车和低矮的站房里悠悠启程。站台上，有多块钢板镌刻着小火车开行与停运的时间：“1921年11月个碧临屏铁路个碧段通车”“2015年5月1日建水古城观光小火车开通运营”……坐在小火车上，让旅客体验摇晃、敞亮的轻旅行，回望摇晃、敞亮、单纯的慢时代。

无论是迎晖路、临安路，还是翰林街、北正街，建水古城保持着古朴典雅的风格。观光小火车开行十年来，游客越来越多。建水火车站的“大火车”自2005年开行以来，坐火车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城际车的开行，为建水古城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中外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