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南

刚到上海不久，聂耳用挣得的100元的一半购得一把德国造二手小提琴，该琴一直相伴，可谓聂耳的“终身伴侣”。聂耳用它创造了音乐辉煌，包括创作《义勇军进行曲》。这把小提琴现陈列于云南省博物馆，为该馆镇馆之宝。

音乐是有骨骼有生命的旗帜

是音符组成的矩阵

——在云南省博物馆展厅里

为这个哲理代言的是一把小提琴

川流不息的瞻仰者中

小提琴从未让目光蒙上烟尘

它在寻找那个清瘦的身影

“过尽千帆皆不是”

谁能听到它流泪的心音

但同时，它“收到”了远方的“来信”

“候鸟哨所”的大雪纷飞里

五星红旗正冉冉升起

国歌嘹亮，令人忘却5000米海拔

为心驱退零下40摄氏度低温

小提琴笑了，歌曲就是故人

略显陈旧的琴弦瞬间绽放青春

它想起那个冬日里黄浦江的低语

想起初遇时那双手的余温

想起那个逼仄的阁楼里

那个叫聂耳的青年

色彩斑斓的早晨与黄昏——

时而在桌子上频打节拍

时而把楼板踩得阵阵呻吟

时而高亢且反复地歌唱

时而疯狂地与琴弓较劲

当时间自顾自走向记忆

聂耳已被音符摄定心神

但他显然未被外界遗忘

敲门声提醒他，他正陷于极度贫困

邻居凶神恶煞，抗议义正词严

房东下了逐客令，就差警察登门

但聂耳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的血和未竟的曲谱一同亢奋

当庄严的使命和曙光一同苏醒

怜惜憔悴者的，首先是那把小提琴

身为革命者，这不过是分内之事

聂耳仿佛看到亿万喷火的眼神

是现实还是好梦

是海啸还是地震

是《国际歌》还是《马赛曲》

反复吟唱，音符是呐喊者胳臂的森林

它比《国际歌》更加明快

它比《马赛曲》更令人振奋

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进行曲”

五千年辉煌文明的图腾

三万里锦绣河山的壮魂

都在旋律织就的传奇里成真

此时，聂耳的面庞写满自豪

力量在音符里升腾、氤氲

小提琴完全感同身受

它是待燃的火种、休戚与共的亲人

音符是在它的弦上飞舞的蝴蝶

它和聂耳一样视其若家珍

1935年4月，聂耳受组织安排

避难来到日本

风吹乱了头发，意志却稳了心神

那些夤夜难眠的心跳

那些燃烧自我的晨昏

那些惜时如金的脚步

那些慷慨悲歌的英魂

每分每秒，他都付予音乐的掘进

《进行曲》初稿需要修改完善

需要与抗战有关的血性与养分

于是，音符也学会了深刻思考

它们不再是蝌蚪状的静物

它们必须是启明星，照亮希望

它们必须是海浪，接九天之云

聂耳第一时间将定稿寄回国内

小提琴犹记那孩子般透明的眼神

1935年7月17日

鸥鸟颉颃，悲剧上演于鹄沼的海滨

每一朵浪花的罪愆都定格于这一节点

生命逝若流萤，史书瞬间笼罩阴云

《进行曲》的音符

都是明亮的眸子和咽喉

小提琴用日升月落的恒久告诉我们

小提琴的心与聂耳同频共振

它驻留在每片草尖上，每声鸽鸣中

它是号角铿锵的前奏

它是国歌震撼的余音

如今乃至以后

小提琴讲述的故事依然年轻

因为这首歌时刻在输送心灵的养分

以旗帜的鲜红，以笑靥的单纯

以海洋的蔚蓝，以甜梦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