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江红

荷叶田田，亭亭玉立，清风徐来，大片碧绿的莲叶正舒展身躯，朵朵粉红的荷花点缀其间。一群人身着汉服、旗袍，在荷塘中顶着莲蓬，随风摇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家住荷塘边，见荷花，闻荷香，尝藕尖，吃莲子，谁人不向往？盛夏时节的澄江，让人沉醉于此时的清美。

澄江市气候温和，水源丰富，种藕历史悠久。据《道光澄江府志》记载：“澄江暖于云（即昆明），寒次之，盛暑极热，雨即凉，霜雪严寒，一晴即湿，有四时皆春之谣，产稻藕。”在澄江，澄江藕较其他荷藕多生了一个孔，人称“七孔八眼”。澄江人以特有的细腻工艺，用莲藕制作藕粉。在康熙年间，澄江藕粉已成为贡品，是很好的滋补佳品。

儿时，古法制作的藕粉用纸包起来，放在干燥的地方。逢年过节，或家有喜事，抑或亲人生病，就会带着藕粉去探望病人。调手工藕粉是个技术活，在我们家，最在行的要数父亲，他成了我们家的“调粉师”。父亲先用凉开水将藕粉搅拌均匀，接着倒入一碗滚烫的沸水，快速搅匀。几分钟后，一碗晶莹剔透的藕粉就调好了，色泽透亮，馋得人直咽口水。

1995年澄江藕粉厂推出“可直接冲烫的藕粉”，实现了冲泡藕粉像冲泡奶茶一样方便。但手工藕粉与速溶藕粉在口味和鲜香上，是有区别的。2013年9月，澄江藕获得了农产品地理标志，至今一直以肥壮、粉多、味浓而受到欢迎。在昆明、玉溪等地的市场里，人们专门挑选“七孔八眼”的澄江藕。虽然和湖北藕、江西藕等“外来”品种相比，“七孔八眼”的澄江藕产量并不是最高的，但具有早熟、粉质细腻的特点，味道独特。

一盆炭火，一口锅，父亲在锅里煮藕。藕白净细长，每只藕眼里咕咕地冒着水泡。当白藕变成粉红色，再变成深褐色时，我忍不住吃上一口，那浓郁的香气和淀粉的糯黏，香到牙根，而整个屋子都是藕的甜香气。

春季雨水充沛，把藕种栽种下田，过不了几天，尖尖的荷叶就悄悄地钻出水面，怯怯的，东张西望，然后铆足了劲儿生长。不久，浑圆的荷叶便铺满水面，荷田变成一片绿色的海洋。盛夏，满田的荷叶撑开一把把绿伞，高低不一，还有含苞待放的花蕾，齐刷刷地挺立在水面上。碧绿的荷叶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粉的、红的、白的荷花，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起舞，亭亭玉立。还有六七个绿脑袋，像顽童，把荷叶当成遮阳伞，咯咯地打闹着，呀呀地笑开了嘴。

游人赏花累了倦了，摘几个莲蓬，慢慢品尝。剥开鲜嫩的莲子，在齿间细细品味，清心解热。“来，吃藕，刚挖出来的，新鲜着呢！”见我看得出神，一位中年人从竹筐里拿出一节藕。他脸上洋溢着笑意，长期被荷熏陶浸润，感觉他骨子里自带诗情，眼睛清亮，心灵温润。我接过被他掰断的藕，数了数，果真七孔八眼。轻轻咬一口，带出长长的藕丝，风一吹，藕丝黏到嘴唇和脸颊上，总想着把这长长的丝也一起吃进肚子里。藕断丝连，这的确是很美好的意境。

生吃藕节和藕尖，透着孩童的天真活泼劲。冲一碗烫烫的藕粉喝下去，吃出的却是人间的温暖和体贴，唇齿间一辈子都在回味那份人间温情。

在手工藕粉最畅销的时候，澄江种藕的人家几乎都会做手工藕粉。从一根鲜藕到一碗成品藕粉，要经过挖藕、清洗、磨浆、沉淀、晒干等多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来不得半点马虎。单说挖藕就是一个妥妥的技术活儿，挖快了莲藕会断裂，鲜藕变成烂藕，若动作慢了，连片成亩的莲藕又不能及时挖完，影响做藕粉的时机。藕上糊满了“泥锈”，黏着泥巴的荷藕，不易腐烂。挖回家的藕，要盖上一层层潮湿的稻草，以备保鲜。

莲藕自古称为灵根，有蔬中君子之美誉。既是佳蔬，又是良药。澄江藕的吃法，除了藕粉，还可以做出许多美味佳肴。悦莲庄园的藕全席，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排骨莲藕汤、荷叶粥、荷叶蒸排骨、鸡蛋荷花羹、荷花鱼……最绝的还是用荷叶包裹、糊上“荷花泥”烤制而成的叫花鸡，吃起来外酥里嫩，荷香萦绕。

我最喜欢的是荷叶粉蒸藕。从荷塘里摘一片荷叶洗净，放入蒸笼里，新鲜的排骨先用酱油腌制，再用米粉和藕拌在一起，入锅旺火蒸。出锅时，淋上用藕粉、胡椒、生姜调制的汁，撒上葱，顿时葱香扑鼻。蒸藕香而不腻，既有糯米的粉糯，更有藕的清香，包裹上米粉的排骨，让藕有油汁的滋润，入口细腻鲜香。

藕盒好吃不好做。切片非常讲究，厚薄均匀。藕盒里的肉馅选用上好的肉泥。放入油锅，小火慢煎。吃藕盒的时候，心里默念着“藕合”——“偶合”，这名字单单念出来都满是吉祥美好，和合如意。

深秋的下午，有幸吃到澄江藕粉厂研制出来的新产品“黄金玉竹”藕粉。张德元厂长兴奋地说：“女子三日不断藕，‘黄金玉竹’能补中益气、养阴润燥、强筋健骨，并且能改善皮肤，越吃越年轻。”药食同源，是现代人的养生方式。调制好的“黄金玉竹”藕粉，汤色略黄，淡淡的清香，口感圆润。轻轻抿一口，绵柔细滑，心和胃都温暖起来了。

在当了二十多年仙湖藕粉厂厂长的张德元眼里，仙湖藕粉就是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多年来精心呵护着。1995年初春，他收到一封来自泰国的信，撕开信封展开信纸，写信人是个华侨——76岁的汤国华，十多年前他开始食用澄江仙湖藕粉调理肠胃，没想到多年的失眠得到了改善。他写信询问：“仙湖藕粉在泰国有没有销售网点，在泰国哪个地方能买到仙湖藕粉。”一个质量过硬、品质好的产品，能够得到远在千里之外消费者的认可与肯定，是何等高的殊荣。张德元立刻给汤国华老先生回了一封信，信里说，仙湖藕粉以后会在泰国设有销售店面，随信寄出一箱中老年人藕粉。因为仙湖藕粉相遇，实属不易。

从课堂到田间，研学游成为澄江中小学校开展校外实践教育的新阵地。在澄江悦莲庄园，制作手工藕粉的瓦缸、石磨、擦瓦、纱布、漏斗等工具一应俱全。一百余名学生弯腰在藕田里采收鲜藕，清洗干净后制成藕泥，加水搅拌过滤，制作藕粉。体验藕粉的制作过程，让这独特的手艺“活”起来。

“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夏日盛景引来众多荷花客前来赏荷品莲。荷花美景、民俗文化馆、农耕历史和荷塘旗袍走秀，带火了“荷花游”“荷塘忆”。再吃一碗澄江藕粉，这份体验将更加滋味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