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顺文
1939年深秋昆明,空袭警报嘶鸣,云南大学森林学系的师生们收起图表躲进防空洞,警报一解除便回到茅草棚继续授课。这颗战火中的绿色火种,在滇云大地上顽强燃烧,开启了云南林业高等教育的艰辛历程。
烽火建校
国难中的林业教育萌芽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多所高校内迁。1938年,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增设农学院,次年又创办森林学系,开启云南林业高等教育的先河,肩负“教育救国”与“实业救国”的双重使命。
首任系主任张海秋受邀返滇筹建森林学系。面对战时木材需求迫切、云南森林资源丰富的现实,他将系址设于呈贡,既避轰炸又便于“加强学生的社会实习,促进农村建设”。师生改造祠堂为教室,用土坯垒砌实验台,借煤油灯备课阅卷,条件虽然艰苦,仍坚持延聘多位全国知名林学家,形成“战时学术共同体”。
课程设置紧密呼应战时需求,并增设特种用材林培育、木材防腐等技术科目,并在呈贡农场、昆明厂口设实验林场或实习林场。师生参与酒精原料生产、滇缅铁路枕木林规划等抗战项目,实现学术与实务的结合。
农学院还附设农民子弟学校,免费招收农村儿童,由家境清寒而学业成绩较好的大学生兼任教师,最多时学生达160余人。1940年呈贡遭空袭,标本室被毁,师生抢救残存资料,转至村庄坚持教学,战时仍培养出一批急需的林业专才。
学术突围
艰难环境中的知识创新
抗战期间,云南大学森林学系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依托云南独特的生物多样性,取得了多项开创性学术成果,为中国现代林学发展奠定基础。
植物分类学成就尤为突出。秦仁昌率团队深入滇西、滇南原始森林采集标本,并于1940年发表《水龙骨科的自然分类系统》,提出将水龙骨科划分为30多科、200多属的新体系。该分类动摇了国际蕨类植物分类的经典体系,引起学界广泛关注。同时,森林学系郑万钧的树木学、徐永椿的标本室建设、薛纪如对水杉的发现与研究等,均取得重要进展。至1943年,森林学系已开展林木种子发芽、桉树油提炼等多个科研项目。
学术交流在战火中持续。森林学系举办多场农林专题讲座,如《云南食用菌类之研究》《云南稻作问题》《云南果品之产销问题》等,并凭借学者人脉获取外地学术资料。1943年,更成功承办中国林学会西南分会年会,汇聚川、黔、滇等地林学家共商战时林业对策。
学生培养坚持“少而精”。1937年到1945年期间,累计毕业生不足百人,学生多来自云南及周边省份,怀揣科学救国理想,在校期间既完成繁重学业,也参与战地服务与野外实习。师生常年徒步深入滇中、滇西、滇南林区调查,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方式,锤炼出扎实的野外工作能力与深厚的行业热情。
薪火相传
从战时学系到现代大学
抗战时期,森林学系已有中共地下党员开展革命活动。教师曹诚一、学生杨泓光等人在完成科研与学业的同时,积极参与革命活动。抗战后期,杨泓光更在滇黔边境组织抗日武装,建立游击根据地,成为云南大学最早深入农村开展革命工作的学生之一。
抗战胜利后,云南大学农学院于1946年迁回昆明,张海秋等学者持续推进学科建设,增设木材学、森林保护学等课程,扩大招生规模,那段烽火岁月凝聚的“扎根边疆、服务林业、艰苦创业、追求卓越”的精神,成为云南林业高等教育的宝贵财富。
此后学校历经多次调整:1958年,云南大学农学院林学、农学两系独立为昆明农林学院;1973年,昆明农林学院林学系与南迁昆明的北京林学院合并,成立云南林业学院,实现南北林学力量整合;北京林学院北返后,学校保留云南林学院建制,1983年更名为西南林学院;2010年正式更名为西南林业大学。虽机构数易,但学校“树木树人”的办学理念与扎根边疆、艰苦创业的精神始终传承不息。
基因传承
绿色火种的当代回响
在西南林业大学标本馆中,那些来自滇西抗日前线的珍贵标本,无声诉说着烽火中林业教育的艰难起步。“树木树人、至真至善”的办学宗旨,在抗战时期体现为“教育救国、实业救国”,在建设时期发展为“绿化祖国、造福人民”,在新时代则升华为服务“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实践”。
这枚从战火中淬炼出的绿色火种,至今仍是学校发展的精神内核。立足新时代,西南林业大学将继续传承这份基因,为培养林业人才、推动科技创新、建设美丽中国贡献更大的力量。
(作者单位:西南林业大学党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