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泽荣

山峰，森林，白云，星空，四处散落的鸟啼声，勾画出山村的轮廓；春夏秋冬的四季，绵长不息的烟火，转动出山村的岁月。在几座山的背后生息着一群勤劳善舞的傈僳族人家，他们坚守在大山里日复一日地耕耘着脚下的大地，用动人的歌舞回馈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

苦姜坡，一个听起来就凄寒荒僻的地名，却演绎着一场欢快的舞蹈。傈僳族舞者李汝明是这场舞蹈的主角，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傈僳族歌舞在这个小山村传承着，融入苦姜坡人的生活里。李汝明是苦姜坡一道耀眼的光芒。

在我的记忆中，苦姜坡无数次被提起过，被推荐过，特别是那里的傈僳族歌舞，令我向往，令我期待，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他们歌舞群中的一个，与他们一起在大山深处狂舞，用自己的舞步和着那原始而古朴的音律，让宁静的山野汇入欢乐的华章。机缘凑巧，有朋友邀约我去苦姜坡，我欣然同意，这是我多年以来一直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看那里的大山，听那里的歌声，品那里的美食。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我们一行四人从县城出发，车子沿着黑惠江一路奔驰，带着愉悦的心情，寻着远方的诗意，一路向北。我们一直往山的高处行驶着，随着不断地前进，越来越感受到舒适轻松，满山遍野，入目尽是翠色。路两旁密密麻麻的云南松，笔直修长，插入云天。一林林、一树树都是水冬瓜树，山里的水源就靠它涵养，只要水冬瓜树多的地方水资源就丰富，难怪古语云“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大自然就是神奇，平衡着生态的多样性。

苦姜坡到了，感觉这里离天空很近，蓝天、白云、小草、野花装点着宁静的山村，三五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低头吃草，三三两两的人在地里劳作，多么悠然美妙，宁静的山村就像一幅优美的画卷，舒展在阳光下，为这方山水增添着奇幻的色彩。苦姜坡非遗传习点门口，主人李汝明早就等候着我们的到来。坐在门口的八仙桌上，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李汝明介绍说：“苦姜坡是从怒江搬来的，祖辈就来到这里定居了，搬来的时候只有3户人家，一户姓李，一户姓古，一户姓胡，到现在已经繁衍5代人了。才来时住木杈杈房，用简易的木板和草来覆盖，特别简陋，生活也极其简单，由于长期居住在森林茂盛的山坡里，苦姜坡人对各种动物习性都非常熟悉，所以喜爱狩猎，大多数人以狩猎为生。如今为了保护野生动物，保护生态，积极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我们早已收弓藏箭，不狩猎了，而是与自然共生共处，在和谐中发展。”

傈僳族是一个崇尚自然、能歌善舞的民族，非常敬畏大山给予的一切，他们有爬刀杆、下火海的非遗传承文化，他们喜爱吹、拉、弹、奏乐器，热爱生活，歌舞是他们生产和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他们的民谚所说：“盐，可以一天不吃；歌，不能一天不唱。”可以说，傈僳族是一个以歌为伴走历史的民族，而有歌，常常就伴有舞。他们的歌舞，不仅是为了表达喜、怒、哀、乐，交流思想感情，以及传承民族历史文化和教育子孙后代。

李汝明就是苦姜坡傈僳族的一位舞者，在他的带领下有一支36人的歌舞队员，其中他们家就有5人参加。他们在劳作空闲的时候，聚在一起唱歌跳舞，传习着傈僳族古老的舞蹈，参加过无数次县里的活动和大理三月街表演，获得很多的荣誉，在传习所里可以看见悬挂着各种获奖证书，房间里到处是乐器、服饰、音箱。李汝明怀着对傈僳族歌舞的热爱，把自己职责行使到全村的发展上，把传承发挥到忘我的境界，他充满活力，充满爱心，他带头去帮助村里的人们，他是苦姜坡群众的领头人。在脱贫攻坚的几年里，李汝明起着传帮带的作用，从打扫卫生到产业的培植；从解放思想到风俗的改变；从愚昧落后到精神家园的建立，他始终如一地传承，像一支火把把苦姜坡照亮。

李汝明既是苦姜坡村民小组长又是傈僳族非遗传承人，因此，他肩负着带领乡亲们勤劳致富，又手把手地教村民们傈僳族歌舞的传承，白天到地里干活，夜晚大家一起在篝火旁跳舞唱歌，他为传承民族歌舞，不计个人得失，总是用谦虚的态度去亲自教学，不厌其烦地付出，为了把自己民族的文化传承下去，不论时间怎么忙，身体不舒服都没有停止过，他把自己毕生的梦想，变成了全村人的梦想。李汝明说：“2014年在上级党委、政府的关心下，传习所的房子盖了40多万，对我们少数民族特别的关心，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与关怀，在脱贫攻坚的过程中，派人来村里帮助他们发展畜牧业、林果业、调整产业，路也一次性铺成水泥路，通到山顶。不用再过以前的那种艰难日子了，没有路的时候就靠人背马驮，去赶一次街都是两头黑，通土路的时候，‘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出行特别难。现在好了，村里人改变了他们贫穷落后的面貌，房子修了，大家从生活习惯到思想意识方面都有了提升。以前到农户家最担心的就是上卫生间，村子里到处是人，又没有厕所，这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现在好了，家家建起了水冲式厕所，上卫生间非常方便了，家里的环境卫生也整治得越来越好，不再为过去的苦恼和无奈着急了。”

苦姜坡人是从心底感谢党和政府的，所以大家跳起了舞，唱起了歌，用歌舞应和着中国乡村农耕文明跳动的脉搏。他们的舞蹈有反映风俗礼仪的，有表现劳动生产的，有再现日常生活的，有模拟动物习性的。傈僳人在远古时期都是以狩猎和采集野果为生的，所以舞蹈也以模拟各种动物为主。在后来长期的生产实践中，渐渐把模拟动物的原始舞蹈改进成为表现农务的生产舞，在舞蹈中，以各种模拟姿态细致地表现他们挖地、种玉米、锄草、收获归仓等内容。而且至今舞蹈中还保留着动物的形态特点，保留着独特的傈僳舞的风格。唱民歌是傈僳族人最为喜爱的一种艺术形式，傈僳族民歌无论是长歌大调，或是短歌小调，几乎都有自己独特的歌乐。根据民间传说，傈僳族民间歌乐原有七十二种，俗称“七十二调”，流传至今的已不多。大体可分为木刮、哟依、切哦、拜时、礼俗歌、儿歌等六大类。李汝明只要背起他的阿纳期奔，他就一边弹、一边唱、一边跳起傈僳族的木瓜瓜、凡期期、嘎迟尼、嘎迟尼仨傈僳爬、瓜期。带着他的队友们一曲比一曲高，一曲比一曲狂，尽情地释放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歌唱。苦姜坡人一直坚守着劳动人民最浑厚的担当，坚守着那片土地给予丰收的厚重，坚守着那片付出辛劳汗水的土地，用歌舞表达着一代又一代傈僳同胞劳动的美。歌舞声中，我感觉这里的人们纯朴而实在，关系密切如同兄弟姊妹，到处张扬着人性之美。

现苦姜坡有23户84人，家家安居房，户户通公路。这里的人们淳朴善良，过着悠闲自得的生活，他们向往的生活便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每家都养着牛羊猪鸡，种着蔬菜，吃穿不愁，这样平凡的生活就是他们的幸福，这几年由于核桃价格的不断下滑，家里的经济收入也受到了影响，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一部分人出去打工了，在家的人在李汝明的带领之下，组织村民修垃圾池，清理垃圾，养成文明的良好习惯，把长期形成的固步自封的思想打开，接受新的事物，摒弃不良生活方式，不断改变落后的行为习惯，整治人居环境，美化自己的家园，让在苦姜坡的人们安居乐业，快乐幸福地生活。

李汝明对傈僳族歌舞痴爱的程度达到了火热顶峰，傈僳族民间器乐艺术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特色，他对器乐的演奏技巧也熟练，特别是对阿纳期奔的热爱，已经是弦不离身，歌不离口的地步，在他们的民族里最重要的节日有两个，期奔期尼和阔时尼，这两个节日最为隆重热烈，每一个傈僳人都要盛装出场，一起唱歌跳舞欢庆他们的节日，狂欢着心中的那份快乐，他就是这个大山里的领头羊，每时每刻都在为追求的梦想而努力，这就是一个傈僳族舞者对热爱追求的境界，也是一个民族传承守艺人的执着，在他的引领下，苦姜坡的人们一起驻守着他们的精神家园。

在这片土地上有着这样一群热爱生活、热爱歌舞的人们，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在追求幸福生活的路上，傈僳族同胞们一直坚守着自己的理想信念，构建起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构筑起民族和谐共融的美好故事，以独具特色的歌舞表达方式融入中华文化的大家庭，苦姜坡描绘出一幅团结和睦，迈向小康的美好景象。

群山是他们坚韧的脊梁、清溪是他们奔放的豪情、耕牛是他们衣食寄托的伙伴。多少流经岁月的痕迹、多少为之付出的辛勤、多少满获丰收的喜悦，在他们的汗水里沸腾着这片热土，苦姜坡在我们的眼前，勾勒出一幅山村平静生活的景象，他们跳起的木瓜瓜、凡期期将是新生活、新起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