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花潮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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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岭路

张长生

茶马古道的青石板上,晨霜还凝着马帮未散的体温;澜沧江的夜潮漫过百年驿站,被铜铃磨亮的月光,至今仍在深深的辙痕里轻轻摇晃。红土高原上,茶烟袅袅绕着层叠梯田,翠色里藏着世代期盼的“通达之愿”。我们以轮辙为笔,从民国初年那道浅淡的辙印起笔,蘸着百年风霜雪雨为墨,在时光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写就对“通达”二字的赤诚与虔诚——这虔诚终成纵横山河的交通网,在云岭大地铺展成连接南亚东南亚的枢纽动脉,每一寸脉络里,都跳动着综合交通体系蓬勃生长的力量。

近代的云岭,每一条路都浸着数不尽的艰难。1910年,滇越铁路的汽笛第一次划破高原的沉寂,中国境内465公里米轨在崇山峻岭间蜿蜒喘息,像一条瘦弱却坚韧的脐带,把山民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一点点输进闭塞的群山褶皱里。米轨初鸣破岭烟,这是近代云岭交通的第一缕光,微弱却无比坚定,足以让澜沧江的浪涛驻足倾听,让群山深处的希望,如孔雀开屏般悄然萌芽。

1931年的安宁桥,在昆明至碧鸡关的孤路上站成了倔强的脊梁。木头与钢铁咬合的声响里,藏着“要让车轮碾过山路”的滚烫执念。公路的火种从此在石缝里扎根发芽,哪怕最初的路,不过是马道拓出的窄痕,却如梯田里的禾苗,在风雨中执着生长,承载着打破阻隔的千钧希望。

1941年的巫家坝,跑道在战火中奋力延伸。驼峰航线的飞机带着硝烟掠过云岭上空,翅膀掀起的风里,既有生死交织的重量,更有“天空不该是屏障”的铿锵呐喊。驼峰翼载通途愿,航空的种子就这样深深埋进红土深处,在炮火与期盼中扎根,如滇山茶般顶霜绽放,点亮了云端的希望。

1975年,江声轰鸣,上海至水富的船队劈开浪涛,螺旋桨搅碎了满江夕阳,“通江达海”四个字第一次在山民心中有了具象的形状。江涛漫卷起航篇,内河的碧水从此被期盼焐得发烫,载着山民从未有过的憧憬——原来江河不只是隔绝天地的天堑,更是通向远方的黄金航路,浪涛翻滚着孔雀蓝的波光,漾着千年未改的通达梦想。

如今再望云岭大地,路已长成了贯通东西、连接南北的血脉,如梯田的脉络般遍布山野,织就出大地锦绣的容颜。

万里高速公路,如黑色巨龙在群山间起舞盘旋,漫山的山茶映着龙影,纵横的脉络四通八达。高速如龙缠峻岳,通道像银链般甩出境外,“县县通”“村村通”的毛细血管,把最陡峭的孤村、最偏远的山寨,都温柔地揽进通达的怀抱。记得泥石流冲毁路基的夜晚,建设者跪在泥泞里钉下第一根钢桩,泥浆裹着的,是“路断了就再造”的倔强;暴雨中核对水文数据的灯光,比雷火还要明亮,因为那灯光里,照着“不能让村寨再被遗忘”的滚烫承诺,如梯田上的星光,点亮了山民的希望。

五千多公里铁路在红土下深沉呼吸,上千公里高铁如银箭穿梭,掠过层层梯田,绕着烂漫山茶,划破云岭千里碧色。高铁银箭射云天,中老铁路的汽笛与马帮铜铃在时光里相遇,撞出跨越世纪的回响;大瑞铁路穿怒江峡谷而过,隧道里的灯光照亮的不只是坚硬的岩层,更照亮了“要让火车爬上雪山”的执着狂想。当道钉紧紧咬紧冻土的刹那,那些测算过百次的曲线参数,忽然有了彝家火把的温度,顺着铁轨蔓延,漫向更远的星群,映得沿途的山茶愈发红艳。

通达的航空网络在云端布阵,昆明长水的夜色里,跑道灯与星光交融,璀璨夺目。空港星罗连远域,航线织就了绵长的“空中走廊”,连接着四方天地。银鹰掠过苍山雪顶,漫山山茶映入翼旁,翅膀裁开的不只是厚重的云层,更裁断了横断山脉千年的遥望。山民笑着说,飞机飞过的轰鸣,比最嘹亮的山歌还要动人——那是梦想升空的声音,如孔雀啼鸣般清越昂扬。

五千多公里航道在江河里舒展腰身,水富港的吊臂举起沉甸甸的集装箱,澜沧江—湄公河的巨轮载着晨曦缓缓泊岸,浪涛倒映着岸边梯田的轮廓,古驿站的桨声还在耳畔萦绕。澜湄帆影映新篇,新的浪涛已写下更壮阔的诗行,江河的通航梦,顺着水流一个个从憧憬变成现实,如滇山茶般次第绽放,艳染云岭千里长堤。

这哪里是寻常的路?这是云岭大地终于舒展的筋骨,是祖辈们代代相传的期盼,在当代结出的沉甸甸硕果,如梯田里饱满的谷穗,醉了岁月,暖了人心。

交通网络越织越密,云南面向南亚、东南亚的枢纽轮廓,在山河间愈发清晰鲜明。云岭大地舒展新姿,如孔雀开屏般喜迎远客。枢纽牵丝通内外,铁路网是钢铁手臂环抱着家国内外;高速公路通道,把中国的暖意源源不断送向邻邦,沿途的山茶笑着迎客,绽放着万千友好情谊;国际航线在云端织就巨网,昆明长水的风里,飘着多国语言的亲切问候;澜沧江—湄公河的浪涛上,商船往来的汽笛,是“共荣共生”最生动的注脚,浪涛拍打着梯田岸边,奏响和谐的乐章,传遍四野。

这份执着,早已刻进云岭儿女的骨血,融于血脉,不可分割。公路丈量山河时,每块里程碑都刻着“坚韧”二字,如梯田里的顽石,屹立天地;铁路演算数据间,每个小数点都藏着“严谨”之心,如山茶绽放般精准;银鹰划破云层之际,每条航线都写满“坚守”之意,如孔雀守护家园般执着;航船劈开浪涛之处,每道航迹都浸着“赤诚”之魂,如红土般厚重深沉。

万千归途的尽头,总有山寨的火塘暖融融地燃着,静静等候晚归的故乡人。这跨越百年的交通巨变,是云岭对“远方”最深情的回答,是中国面向世界的生动模样。百年执着路通全,它在岁月里静静生长,带着马帮的铜铃、汽笛的长鸣、银鹰的翅膀,续写着永不落幕的通达传奇,在云岭大地上绽放出岁岁常新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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