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
近几年来,报告文学对于各类英模人物的关注和书写成为这一文体创作的突出现象,作家黄晓萍的报告文学新作《阿佤法官鲍卫忠》即是其中的优秀代表。这部作品以被誉为阿佤山“江三木洛”的“全国模范法官”鲍卫忠为再现对象,真实生动地还原了来自佤族的云南沧源县法院执行局长45年平凡而卓越的人生,他“用爱融进百姓心里,用心磨出一方和谐,用情换来群众信任,用忠诚捍卫司法权威,用执行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可以说,以西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法院执行局法官为叙述对象,在新时代英模类型报告文学创作中当属独特的存在,其题材意蕴拓展和民族文化呈现的示范价值无疑是显而易见的。
《阿佤法官鲍卫忠》以倒叙方式呈现鲍卫忠40余年的人生之旅。作品的第一章“江三木洛”聚焦其生命的最后时刻,由第二章“佤山晨曦”开始,以11章篇幅叙写其人生经历当中的几个重要时段和重要事件。作品由鲍卫忠职业生涯的起点——高中毕业后被招工进入单甲乡担任农经站办事员写起,较为细致地叙说其后来担任挂职副乡长和村副主任、最终担任法院执行局长的工作与生活经历。作品还完整再现了鲍卫忠家庭对其成长的正向影响,诸如曾任县法院院长的父亲鲍光明的正直不阿、清正廉洁、为民谋利;身为幼儿园教师的妻子周红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深明大义等。
20世纪50年代,在翁丁老寨茅草屋为象征的阿佤山,社会形态不仅从原始社会末期或奴隶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维系部落社会运行的土司制度之“习惯法”也随之倏然转变为社会主义法律法规和司法体系。在这样一种短时期内跨越几个社会形态的情形之下,实施具有现代文明特质的法律法规,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作品通过对鲍卫忠所担负的执行法官工作的纪实,真切表达了在“一步跨千年”的“直过”民族地区的现代法制进程的特殊意义和实践价值,以及推进民族地区和边疆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重要意义。
作为人物型报告文学,《阿佤法官鲍卫忠》对于主人公鲍卫忠的形象再现呈现侠骨丹心柔情于一身的立体化和多方位特点,鲜明地凸显出人物的精气神。在家庭生活中,作为丈夫和父亲,鲍卫忠富于情趣和爱心,与妻子“玩情调”、吟唱佤族古歌,对双胞胎儿子疼爱有加,崇拜手握长枪、英姿勃发的国防卫士,酷爱球类运动和国际球星。在工作岗位上,作为身处司法第一线的执行法官,面对执行人和被执行人的各种诉求,一方面,鲍卫忠既有理念上对法律的敬畏和对规则的坚守。作品第10章“青丝白发”比较集中地叙述鲍卫忠在法院执行局长岗位上恪尽职守、雷厉风行维护胜诉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打通执行“最后一公里”,公平公正地结案1000余件,办结600余件“钉子案”和“骨头案”的“亮眼”工作业绩;另一方面,鲍卫忠在行动上也多有从有利于问题解决、有利于民族团结等角度出发,进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柔性”执法,“法与情理”“执行的温度”和“小案不小”等章节对此都有生动而感人的描述。主人公刚柔并济,维护法律尊严,维护公平正义,曾经“为75位特困申请执行人争取到114.4719万元司法救助金”,法治的温度、执行的柔情让被执行人感受到温暖,充分显示出其执法调解时的智慧和耐心,以及奋力践行司法公平公正、维护民族团结、巩固边疆安全稳定的良苦用心。作品对人物形象再现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它并不避讳书写鲍卫忠面对错综复杂案件时的纠结心态——“每一件纠纷,都是一道伤疤,隐藏着一段段或心酸或心痛的故事,但他又要跳出情绪上的痛苦,内心坦然、善守中立、面对真实”。这种直面人物真实心态的写法不仅为报告文学文体写作之所需,也是促使人物形象更为可信、可敬、可爱的有效途径。除此之外,作品还叙写了鲍卫忠在挂职担任副乡长和村副主任期间打破传统习俗大胆启用妇女担任村干部、帮助村民进行旧房改造,以及关心留守家庭的老少群体、边境巡宣等事迹,进一步拓展了这一“牢记宗旨、一心为民”人物形象的丰富内涵。
《阿佤法官鲍卫忠》以其独特的视角、清晰的结构、流畅的语言和充沛的情感应和着这一特点。在遵循报告文学创作规范的基础之上,作者运用了大量生动的对话、细节和场面描写,使作品区别于一般新闻报道和事迹宣传,获得了比较充分的可读性。在作品中,作者还常常以生动形象的描绘寄予深意,譬如书中写到,原本形似一窝好“发菜”“天生黑而茂”、像春风一样柔美卷曲的秀发,在鲍卫忠担任执行局长一年之后已成花白——“但这头发也有特点,黑白分明:黑的是佤山,一根根硬硬地往上长;白的是佤水,细而柔软,一丝丝缠着黑发打秋千”,这凸显的是人物的勤政为民和殚精竭虑;面对“滚刀肉”似的信访专业户艾嘎持长刀乱舞乱吼,“鲍卫忠上前喊道:‘都不要冲动!’一向温和的他怒发冲冠,用佤语大声呵斥:‘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佤族世代相传的族训?我们佤族有拿刀对待无辜百姓的吗?’”这呈现的是人物的敢于担当和爱憎分明。作品在叙写主人公事迹的同时,加入了较多有关佤族的习俗与传说,譬如,沧源佤族认为自己的祖先是从葫芦里走出来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葫芦,装着善良、担当、团结和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佤族认为万物有灵,神、人、鬼混合存在,造就万物和谐;佤族青年的恋爱没有多少浪漫追求的过程,“对上眼”就“拿下”等,使读者得以更为全面深入感性地了解这一民族的生存秘诀和特质,增添了作品的知识性和生动性。作品遵循报告文学跨文体性规范,融入了一些诸如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的表现形式,更富于叙说的艺术性传达,使人兴味盎然。
“佤山有幸埋忠骨,赤子长存人世间”。《阿佤法官鲍卫忠》以文学的方式致敬鲍卫忠这样一位少数民族英模人物,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价值认同、人生导引和精神弘扬。推而广之,作品对于鲍卫忠形象的再现,亦为当下中国报告文学的英模书写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新的经验和新的方向,其价值不容小觑,其意义源远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