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珈彤

彩云南现

要多惊艳的云彩，才配得上

郭昌巴蜀的兵马一路穿行的山河

让益州郡的“云南县”

奇迹般出现在“汉武开滇”谋略中

以江山之梦，刻成印章

以千年之梦，绵延祥瑞

以万里之梦，通途西域和南亚

两千载，马帮驮着云南郡

云南州、云南赕的文书奔走——

彩云

始终惊鸿一瞥，在梦里

而梦，是最难得的追寻

铜棺主人

大波那，采石场的锄尖

撞回战国的黄昏

考古灯中止了殉葬的律令

象征高贵的铜鼓、豹头权杖已确认

暗处酝酿雷声的铜葫芦笙铜钟已确认

猪牛马羊狗鸡——六畜铜佣已确认

木椁之中

七块青铜板咬合榫卯

筑起干栏式的宫殿之棺

由鹰虎值守，铜棺的主人

却身份不明

百余件随葬品也守口如瓶

不愿透露半点，关于过往的秘密

云南驿

云南驿。路过这里的不只历史

普洱茶、丝绸和盐巴

还有，永历十四年的李定国

康熙年间骑着大马入藏的朝廷军

民国时，中央空军军官学校的学生

来不及解释的太多

空余了几份故纸和许多传说

只是

白马寺的香火还在

一门一窗一铺台的老房子还在

修建驼峰机场的石碾子还在

人间世，谁都在赶路

但，云南驿不是

她一直被路过

三山志

要登一座山。攀登的或许是

徐霞客寻访、林则徐专谒

吴三桂问卜的水目山

或许是，再读《南崖奏议春秋心诀》

石龙倒挂绝壁的天华山

或许是，东观微溪、南望无量

西眺点苍、北瞻昙华的天峰山

或许是，升腾的烟火间

山川依旧时光流淌的思与辨

地名初考

不可知，祖先从哪里来

只传说，不止二万五千双草鞋

陷进红土，从洪武十四年

沐英、兰玉剑鞘所指

坝子便长出新的方阵

罗营、董营、阮营、赵营、季伍营

前所、后所、左所、鱼进所

白屯、刘官屯

——坐标至今还活着

只是，赣腔吴语早融进了方言

军屯户将兵器熔成铁犁

军令状在晒场蜷成草绳

迁徙，在云南的善意中停泊

宗祠里，他们完成了兑现

最好的溶解，是让金戈铁马

化作最平淡的

人间烟火

红色土地

向阳的地方

一抹红会感染另一抹红

王德三，“一门三烈”的火种

在《工人周刊》中举旗

在《革新》中呐喊

直至《狱中遗书》，破开冻土

驼峰航线中转站，云南驿机场

两万多民工顶着飞机的狂轰滥炸

硬嵌不止五千个断肢，碾出

三千九百四十亩砸不开的热土

抗战物资的命脉，滇缅公路

全县青壮尚不足十二万

两万五千双脚板，用十个月

蹚出七十二公里的生路

儿女们前仆后继，匍匐进红土

而红土，也烫出他们的列传